果然,经过白崇文秘密的策动,翟文秀竟然答应了与尚可孤共同完成一件大胆的谋算。
翟文秀想,尚将军真是有枭雄气!越是纷乱酷烈的战场中心,越是能叫他抓住机会,在不触犯天子底线的前提下,除掉自己多年的劲敌。
翟文秀也慎重考虑过尚可孤和白崇文这令人瞠目的计划,他再对权力有着和边令诚、鱼朝恩一样的灼灼追求,也还没昏了头,答应入伙前,得想清楚自己的退路。
从平凉到奉天,再到武功,数个不眠的夜晚,翟文秀在漆黑的帐中辗转反侧,将多少人、多少事都琢磨了一遍,终于判断出——这件事,可以干!
当知道皇甫珩也加入进来时,他想起了师傅霍仙鸣说过的话,皇甫中丞,不是个有心眼的将才,这样的人多留些,你我今后的日子不会那般难过。况且,从圣上的意思来看,这个泾州小子,圣上想用他。
翟文秀的思路于是更为顺畅了。当今圣上,最喜欢的,便是在走马灯般更换御前文臣武将的过程中,获得李唐江山永固。
当然,此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只明白了一半。
……
开拔的动静,令阿眉意识到新的军情出现了。她从帐中钻出来时,才确信,自己的女子身份,终究令男性合作者们,刻意地遗忘了她。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翻出了自己的轻甲。这种轻甲,是她在奉天城时,看到西川节度使张延赏送来军需物资后,谦卑地开口向太子妃萧氏讨来的。绛红色的麻葛中衣外,扎实的牛皮肩带吊起保护胸口的铜制马甲,下半身则是更为便捷的两裆甲裙。
这是一身典型的唐人中级军士的装束,配合一个扎着红裹巾的方髻,令阿眉看起来就像一个唐人少年郎君,清爽利落又精神抖擞地准备上战场。
但她的手中,拿着的却不是马槊,而是吐蕃人惯用的长矛。
待她翻身上马,掣缰而动,她整个人已经完全没有女子的气息,像一支沉默而有效的箭矢,令你不会质疑它的方向和杀伤力。
“中丞,为何如此紧要急情,不说与我知?”阿眉驰到送行的皇甫珩跟前,问道,但口气仍然只保有了直率,没有愠怒。
“轻骑快行,数日就要攻克长安,殿下留在武功大营,是琼将军的意思。”
皇甫珩有些紧张地解释,好在开口安排这位公主的,是琼达乞,他自可借这准驸马之口
阿眉面带微霜,忽地转过马头,对着琼达乞道:“琼将军,你既要做我夫君,便不可如此小瞧于我。长安坊市布局,甚至皇城诸门,我都熟悉。我与你,一同往长安!”
琼达乞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赞叹。
作为领军者,没有什么比看到出征时意气风发的勇士更令人高兴的了,不论这勇士是男是女。
皇甫珩藏在遮面后头的眼神,则躲了开去。
头一次,他感到,阿眉这样强势的伙伴,不再只给自己带来暧昧的敬意和红颜知己的愉悦。
希望她不要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豆大的雨水打在皇甫珩的明光甲上,那种“钲、钲”的独特音响,令皇甫珩忽而神游。
他有些想念妻子若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