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和初唐的府兵,因都来自富裕的农户。这些人家的营田所得,除了上缴租赋外,还能自备箭矢马匹,自办随军衣粮。并且这些富户子弟,自小的吃穿都较为丰足,体格强健,可为生力军。而如今,盛世不再,关中乡邑,十室九空,建再多的折冲府,征不到人,或者征来的都是老弱病残,又有何用。
李泌叹了口气,脑中似乎也清明了些。
的确,他在圣上开足了火力削藩前,就被调往杭州任刺史。两浙素来是天下膏腴之地,老天爷格外眷顾,又不像中原这般足足经历了二十余年的战乱,农户们总算能勉力维持生计。饶是如此,拜安禄山开节度使镇霸一方的先河所赐,镇海军节度使韩滉,也是将东南之地当作自己麾下军镇一般。
现下若用朝廷出面,着地方官员仿照府兵制去征兵,就算百姓中有响应者,这些个一方节帅,又怎会容忍兵权旁落?
他李泌在圣上跟前,敢拿阖家老小的性命担保,韩滉绝无反心,那是因为他任杭州刺史这些年,明白韩滉是一个有出身渊源和为官理智的节帅。
韩滉本就以门荫入仕,大历年间就担任户部侍郎判度支,与名相刘宴分领天下财赋,为朝廷削藩的军资供给殚精竭虑。韩滉并非出自具有反叛传统的河北军人阵营,在享有足够的权势的前提下,他与蜀地张延赏一样,乐于恭顺地向唐廷称臣,向长安输送足够的漕粮,而不是如安史降将所控制的藩镇那样,动辄与李唐为敌。
但若是夺了他的募兵权,便是动摇了他的权势的根基,难保他在南方不会成为第二个李希烈。
所以,恢复从前的府兵制,谈何容易。一来,无地无兵,二来,节帅们如何肯放权?
李泌喃喃道:“王畿者,本为四方之本,四方藩镇节帅皆是身为王臣者,若皆恪守臣道,畿内安定,吐蕃外患何至于此凶炽!”
他语调迟缓,面色苦闷,那真挚的凄惶,出现在这位原本风度翩然的贤者脸上,未免教观者心酸。
直到看见李泌慢慢平复,又低头饮了两口茶,若昭才继续直言道:“李公所计议之策,无非是希望大唐再回到‘举天下不敌关中’的王势浩荡中,但愚妇确实以为,求诸恢复太宗皇帝时的府兵制,恰如求诸镜花水月。”
李泌点头:“那么,君灼方才提到神策军,那么依你之见,神策军如何统编壮大?”
若昭道:“神策军本就源于陇右节度使麾下,乃一支边军,后驻军陕州,由中使鱼朝恩统领。广德元年吐蕃寇长安之时,禁军逃散,代宗出幸陕州时,只有神策军前来护驾。吐蕃人自长安撤走后,随天子回銮的神策军方才因护驾有功,成为一支天子亲军。其后,鱼朝恩因弄权而伏诛,神策军分化为数支。神策军本在京畿戍守,护卫圣驾安然。去岁泾师兵变,圣上不得不播迁奉天,乃因李公晟、尚公可孤等诸将所率的神策军不在长安附近,而京城内所新募的神策军士皆为徒占军额、毫无战力的纨绔子弟,故而召之不来,遑论护驾。而愚妇,想到偌大京城,还有一支力量,或可招募为神策新军。”
“何人?”李泌登时发生了兴趣。
“胡人。”若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