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的反应倒挺率性,忍不住扑哧一声便笑了起来,指着何瑾道:“何瑾啊何瑾,你跟孤东宫的刘瑾,倒是有得一拼。”
何瑾抬起头,就对朱厚照露出一个傻傻的微笑——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是用力过猛了。让别人都以为是个王者,没想到只是个青铜......
可没办法,在这个西暖阁里,自己本来就是个青铜啊。
难道皇帝、内阁大学士还有朱厚照他们,会因为自己虎躯一震,舌灿莲花什么的,便对自己刮目相看?
不,自己要是不知好歹,绝对会换来弘治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来人啊,给朕拖出去,砍了!”
故而正确的作法,就是知道既然要敲打整治自己,那就什么都不管,先一记肉麻的马屁拍过去再说。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简单的道理,你皇帝总该懂吧?
弘治皇帝的脸果然抽了抽,一时也有些迷糊。之前想着如何敲打整治的心思,全都被何瑾就此搅和了。
可他能怎么做?
呵斥何瑾粗鄙不文吗?......人家就是个乡城的小吏,而且嘴里还都是好听话儿,你天朝皇帝能拉下身份脸面来?
不错,这种事儿,姚璟能直接骂,甚至知府也能叱喝。可偏偏到了皇帝面前,就有些尴尬了,因为......明君的气度啊!
这时候,就要有人来给弘治皇帝当恶人了。
首辅刘健性格最是火爆,反应过来后,当即怒斥道:“溜须拍马、舐痈吮痔之徒,岂敢立于此处,玷污朝廷威仪!”
然而,想不到何瑾一脸迷糊的意思,似乎根本不懂‘溜须拍马、舐痈吮痔’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望着刘健,忽然惊喜地言道:“大人,您一定就是刘首辅吧!你我可是河南老乡啊......”
“河南的百姓们听闻家乡里,出了您这么一位首辅大臣,可都高兴坏了!大明有您这样一位殚精竭虑、为国为民的首辅,真是三生有幸、祖宗显灵!......”
刘健面色痛苦,胡子都气得乱抖,逼急了指着何瑾委屈叱道:“你,你这小子,不要给我们河南百姓丢脸!”
这时候,谁都看出来,何瑾是假痴不癫了。
只不过,看出来也没用。
在场之人有资格说话的,不是皇帝就是内阁大学士,跟一个州衙小吏斗嘴,被他带入节奏,丢人的还是他们。
当然,弘治皇帝也能借题发挥,让人拎出去将何瑾砍了。但是话说回来......明君气度啊,就算要对一介小吏抄家灭族,也得师出有名啊!
无奈,他只能岔开这一茬,板起脸来道:“何瑾,你可知朕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赏赐微臣!”
何瑾当即开口,侃侃回道:“微臣知道咱朝廷,自然也能分辨有毒煤和无烟煤,可在下却将有毒煤也变成了无毒煤,当属天下独一份儿!”
“还有那水泥,可是跨时代的东西,引领了建筑业的变革!”
说完这些,何瑾甚至还想了想,又赶在弘治皇帝想开口前,道:“至于滏阳运河一事,跟这两样比起来,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不过,那条运河怎么也算沟通了磁州和天津的航运,流经的地方也能滋润大片的良田,还能防洪、排涝。总体来说,也还是不错的......”
随即,何瑾的脸色又变得很是谦虚,继续道:“陛下明察秋毫,泽被万民,当然不会忘了微臣。只是,微臣能有这些小小的成就,全赖陛下英明神武、光耀千秋,微臣万万不敢邀功!”
一瞬间,弘治皇帝不由攥了攥拳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面对如此能说会道、厚颜无耻的家伙......忽然很有些当昏君的冲动,该怎么办?!
至少,昏君、暴君什么的,不会如此憋屈儿烦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