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点小手段,怎能瞒得过胆大心细脸皮厚的何千户呢?”诧异后的弘治皇帝,有些皮笑肉不笑地感叹道。
“微臣,愧不敢当......”何瑾这个汗啊。
“你当是在表扬你么!”弘治皇帝又笑骂道。
“陛下说臣脸皮厚,臣自然只能勉为其难厚一点了。”何瑾苦笑道,他发现,弘治皇帝好像还就吃自己这套混不吝。
估计,是从来都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原因吧。
“那你知道,朕为何又将你宣召过来?”弘治皇帝渐渐敛去笑容,沉声道:“只要你说不出,那便是藐视朕!而错了,就是揣测君心,其心可诛!”
何瑾知道,最关键的一刻来了。
下面的话,要是说对了,或许还没什么事儿。可一旦说不到弘治皇帝的心坎儿上,砍头估计不至于,但什么荣华富贵、当官儿享福的,一辈子就别想了!
于是,他也面色认真起来,道:“倘若臣猜得不错,陛下此番是要好生敲打一番微臣,让微臣知道行事不可乱来。”
沉默,许久的沉默。
闻听了这番话的弘治皇帝,一句话都没说,就好以整暇地看着何瑾,面色上丝毫不显露喜怒。
这一下,何瑾也有些拿不准了。
同时,他更想到这位皇帝虽然性情宽厚,但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与所有强势的帝皇一样,面对挑衅自己一丝威仪的家伙,他绝对会除之而后快!
但此时箭已在弦上,何瑾已毫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国朝以礼教立国,如今已有百年之久,造就的淳淳君子越来越多,士风也越来越苟且,人人都趋利避害、明哲保身。”
“更可恶的是,一些狼心狗肺之徒,竟敢拿陛下的仁慈当纵容,尸位素餐,祸害一方。陛下纵然有心整治,一扫颟顸风气,奈何病疾已积重难返。唯有小心谨慎、妙手微调,从内部徐徐图之,方有希望。”
“而如微臣这等胆子大、略有些本事儿,却又对陛下江山忠心不二的人,便是对付这等沉疴旧疾的一味药引子。”
“陛下只需卡主微臣的底线,放任微臣步入仕途,去对付那些害群之马。国朝上下才会知陛下的心思,才能逐渐扭转乾坤,为太子留下一个安稳富庶的江山!”
这一下,弘治皇帝不再面无表情,而是一脸的震惊:这,这十五岁的少年,竟真知道朕的心思!
如此攸关江山社稷的大略,他非但清楚,更明白自己在其中的角色!
如此天纵之才,这,这......让自己还如何敲打?
一时间,震惊、喜悦、好笑、甚至还有激动的情绪,不停在弘治皇帝胸间奔涌。他愣愣看着眼前的少年,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只从御案上推出了一摞奏折。
何瑾不明所以,但在弘治皇帝的示意下,还是壮着胆子翻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些奏折,竟然都是弹劾自己的!
上面都是说什么太子乃国之储君,让他这么一个阴险、狡诈、不学无术的家伙陪读,简直就是残害太子的心智,祸害大明未来的江山......
其中弹劾最凶的,就是杨廷和。他历数了自己上课时睡觉、旷课的行为,可谓丧心病狂,建议立即拖出去给糟蹋了!
“陛,陛下?......”这么一大堆的奏折,跟后来满朝公卿弹劾刘瑾也差不多了。何瑾从来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成了大明朝的头号佞臣!
弘治皇帝却笑了起来,道:“朕一直留中不发......”
言罢他便起身,轻轻踹了何瑾一脚,笑骂道:“知道自己以后该做什么了吧?快滚吧,朕还要想办法,去劝说康宁公主......”
“好嘞,陛下您忙......”
君臣就此一笑,一切似乎都没说,却又好像不用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