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固原之前的事儿不见得是他开恩,而是知道拿出来也啥没意思。但他坚信自己奏疏上哪怕只坐实一项罪证,就能让何瑾万劫不复。
由此,一口气念完奏疏,他很是有些胜券在握的意味,得意瞟了一眼何瑾:小样儿,要怪就怪你平日太嚣张,浑身上下处处都是把柄,能逃过这一劫算你牛!
可面对这样的挑衅,何瑾只回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儿。
接下来这位胡大人就看到,弘治皇帝的面色很是不悦,连奏疏都没接,转头向何瑾问道:“何瑾,你可有何自辩之言?”
“陛下,臣无自辩之言,只是有些话斗胆想问胡大人。”
弘治皇帝一挥手,算是表示同意。
然后何瑾扭头儿就嘿嘿一笑,吓得人家都有些心里发毛后,才开口问道:“这位胡大人,今年贵庚啊?”
“老臣今年五十有三。”
“哦......”何瑾就一点头,有些奇怪的样子:“那,那可有什么耳疾?”
胡清脸色一下就黑了:“何瑾,你休要问东问西!老夫耳聪目明,身上可没有什么隐疾。”
“哦......”何瑾就再度了然地点了点头,忽然却转头望向弘治皇帝,疾言厉色地言道:“那臣便要弹劾胡大人昏聩无能、尸位素餐,败坏我大明的体面!”
这话一出口,胡清简直要疯了:“何瑾,老夫所弹劾你那些罪状,皆有证据!你却这般血口喷人,无端污蔑,简直该杀!”
“胡大人,就凭你这句话,我的弹劾便是证据!”
何瑾也一点不虚,直接硬刚道:“刚才我可问过了,你耳朵是没什么问题的,可陛下明明都说了,就蒙郭勒津部落两封国书一事进行商讨,你却屁颠颠儿地跑来弹劾我,还不是脑子有问题?”
“胡大人可不要忘了,今日乃朔望之朝,是不允许奏事弹劾的。礼制如此规定,便是为了国有威仪,要君臣知晓事有大小缓急。”
说到这里,他又对着弘治皇帝拱手一礼,道:“陛下深明其中三味,知两封国书乃我大明百年要事,才在朔望大朝准许臣子畅所欲言。可弹劾我跟接不接受蒙郭勒津部落投诚归顺,有个屁......呃,有个毛......呃,有个啥关系?”
“如此糊涂昏聩,不知轻重缓急。家国大事面前说些鸡毛蒜皮,让人家看咱大明的笑话,亏你还是正五品的高官......”
“何瑾,你!......”胡清哪里想到,区区一个不学无术的秀才,竟如此牙尖嘴利,气得他浑身哆嗦个不停,当即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谁说本官所奏,与国书没有关系!你通敌叛国,焉知此女不是奸细,两封国书是不是伪造!”
这话一落,何瑾忽然就住口了,然后笑出了大白兔奶糖一样的白牙:老头儿,冲动了吧?冲动是魔鬼啊......
果然,弘治皇帝当下就不满意了,面色隐忿地向鸿胪寺的官员问道:“两封国书是否乃伪造?”
鸿胪寺的那位官员,赶紧拿过国书细细检查一番,回道:“禀陛下,两封国书上的印款,确乃蒙郭勒津旗的金印无疑。比对字迹,也乃火筛亲笔所书......”
何瑾这会儿就摇了摇头,一副关爱老年痴呆患者的眼神,道:“胡大人,说你老了还不承认。缔结国书邦交的这般大事儿,可是能做得了假的?哦......我通敌叛国,就把人家部落弄得归降大明了,你咋不也通个试试?”
“陛下,臣严重怀疑这位胡大人的进士身份,都是徇私舞弊得来的。实在不信寒窗数十载、饱读圣贤经书的大明精英,脑子会这么......”
“何瑾,住口!”越听越不像话,弘治皇帝不由也有些怒了。
可随后,他又忍不住苦笑道:“胡卿想必是一时糊涂,才会丢了大明的体面。不过有了你这一番提醒,想必诸卿也知朕的心思了。”
最后,弘治皇帝又肃敛了神色,道:“弹劾何瑾之事,朕之所以留中不发,乃因与内阁尚未有决议。而今日乃朔望朝参,只许议论国书邦交大事,再有多言无关者,按律处置!”
我不是佞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