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南方的深秋是适宜出行的季节。本地人虽喜好那与他们国花雏菊最为相衬的盛夏阳光,但那仅限于坐在遮阳棚下欣赏的时候。若要出门远行,尤其是走在无遮无拦的乡间小道上,帕德罗西的贵族们总是带着一把大大的遮阳伞,而至于余下财力不够丰厚的平民和佣兵阶级,则多会购买一顶物美价廉的稻草或者藤制的圆边帽。
深秋的时节气温宜人、不冷不热,相比起同样凉爽的春天,它又少了几分恼人的潮湿。
干燥凉爽的气温,两侧是仍旧保有不少绿叶的森林,令身心舒畅的微风阵阵从泥土小道的另一侧吹来,待到远离了森林区域时,金黄色的稻田海洋在清风下像是波浪一般一阵一阵地摇摆。远远的地方帕洛希亚高原末端的山峦深青碧绿的颜色与之形成强烈的对比,这里的山丘虽不及西海岸闻名世界的坦布尔山脉,却也以其柔和的外形独树一帜。
人们把帕洛希亚高原末端和天际交接的地方呈现出的独特颜色,称之为“地平线蓝色”或者“皇家蓝”,而这也正是帕德罗西皇家除了黑色与金色以外的另一种代表性的颜色。
这种皇家蓝色需要多种珍贵魔法矿石磨碎之后混合才能做成,造价极为高昂普通人即便想要伪造也是得不偿失,因而至今为止都是皇室和皇室支系的代表性颜色但让我们话归原处。
秋季是适宜出行的季节,对这句话抱持不同意见的人也是存在的例如亨利他们这个崭新的拥有了“小小探险家”名号的队伍当中,那新加入的两名成员。
为何常年在外的冒险者、户等职业者都不会穿黑色的衣物,即便是皮甲皮衣也多选择棕色之类,这是有他们自己的理由的。
除了黑色吸热这一点以外,昆虫也会被这种颜色所吸引。
所以自然而然,穿着本就不适合长途行动的黑色贵族紧身衣的菲利波和费鲁乔,成为了蜜蜂和其他各种昆虫的集中攻击对象。
“啊啊啊啊啊!”骑在马背上已经烦躁得开始抓头挠腮浑身停不下来的菲利波不提,老管家费鲁乔虽然仍旧能够维持修养闷不吭声,仔细观察的话太阳穴附近的青筋却也已经暴起,显然只是在控制着自己。
在野蛮的西海岸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常识,更为明的帕德罗西帝国境内,跟野外产生了隔阂、住在大城市当中的大宅第被人造建筑所包围的贵族阶级,就对此一无所知。
这些细节上的差别令我们的白少女产生了些许的思绪,她回想起自己随身携带的拉曼本当中所宣扬的“明程度越高实则越脆弱不堪一击”这一原先令她不甚苟同的理论,如今随着见识面的增加,也多多少少能够理解了。
人类所谓的明世界明社会是建立在一个复杂的阶级构成以及各种系统上面的,与被东海岸人定义为“野蛮”的“维斯兰”即西海岸地区不同,如同帕尔尼拉这样的大城市,生活在其中的上流社会人士其实已经是脱离了自然的。
他们生活方方面面的服务都是由仆从提供,吃的是有人为他们准备好的食物,穿的是工匠精心制作的衣服,自身只需要做好在政治以及商业上面的运用脑子的工作就已经足够。
专人专攻,统治阶级可以全心全意只做好自己的管理工作这一点是一个高度达的社会以及繁荣帝国的基石,但却也限定了他们作为“个人”的能力。
一旦安稳的社会秩序不复存在,为他们服务照顾他们衣食起居的仆人阶级因为各种原因离去,那么这些贵族老爷们会变得像是待宰的鸭子一般柔弱无力。
在个人以外,整个社会整个国家层面上也是如此。更为野蛮更为动乱的西海岸人早已习惯颠沛流离,在荒野之中重新开垦家园辛勤劳动是他们的本能。而明社会享受着这些便利这些服务的人,一旦失去了它们,就连最基础的常识都并不拥有,注定处境会更加艰难。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确实是明程度越高的国家反而越是脆弱。
“等会儿去到前面的村庄,跟当地的村民购买衣物吧,虽说不是佣兵使用的。”亨利开口对着他们二人说道,菲利波忙着赶虫子没听到,老管家费鲁乔回过身点了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之前追在亨利三人后头时他与菲利波走的是比较宽广的大道,也已经遭受了不少昆虫骚扰。现在愈是朝着乡下地方走去,道路愈狭窄草木愈旺盛,昆虫也就随之多了起来。
五匹马一辆马车,两个一看就像是贵族出身的人再加上两个穿着精致胸甲的佣兵,这一衬托之下玛格丽特反而变得像个不起眼的小跟班。不过这种外观上的差异却也多少成为了一种变相的保护,因而就连冲动的愣头青菲利波也并没有对此表达反对的意见。
他到底也还是有一些头脑的,毕竟是上流社会出身经历过充分的教育,只是由于年纪尚浅心高气傲,做事不够沉着稳重。
平板马车骨碌骨碌,人类的适应能力之强到了这边也算是显现充分。起初的颠簸令贵族小姐每天起床时浑身的骨头都酸痛得像是要散架一般,不知不觉中却也已经习惯了这又硬又震的座席,甚至在遇到崎岖不平的路面时会下意识地开始控制身体姿态去做好应对准备。
细细想来,单从年纪和贵族身份判断,这位小姐也算得上是坚强的了。
尽管这种生活对于米拉还有亨利而言早已成习惯,但一般人要这样连续地赶路睡廉价旅馆、农民简陋的居所甚至是郊外,抱怨几句或者是在每日早晨醒来时摆出一副臭脸也是理所当然。而玛格丽特却并没有这样,尽管她确实有些无精打采,但也并没有因此乱撒贵族脾气。
但就算是这样,她之前在阿马尔菲时那种本能地仗势欺人的做法,还是在白少女的心中留下了一根刺。
其实归根结底来想,以玛格丽特的成长环境而言她并无过错,之后管家费鲁乔护着任由她这样做甚至以解除契约威胁的行为相比之下更加过分。但米拉却没有对他火,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二人只是初次见面,这种贵族行径她之前也是见了不少的,所以在米拉心中留下的印象只是“费鲁乔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贵族”。
而玛格丽特在之前一段时间的相处当中给她的印象都相当不错,所以洛安少女对她也有了一些呵护的情感,到这会儿瞧见她也去做那种事情,米拉一时间产生了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有些迈不过去这道坎。
理智上,她能理解玛格丽特的行为,但情感上,她就是接受不了这一切。
两个人的沉默令队伍当中的气氛多多少少有些尴尬,所幸走路的时候也不需要过多的交谈。
云卷云舒,今日不算热烈的阳光有一阵没一阵地洒落又离去,待到差不多午饭时间,他们总算是到达了阿马尔菲附近的另一个村庄。
远离主干道的这种小村庄总是一副悠闲的景象,所幸这里也多少有些旅者,所以食宿方面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他们一行人从装备上看起来就与一般步行的贫穷佣兵大不相同,到达旅馆的时候倒也引起了不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