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分布看似不规则却也不尽然,在稍加调查以后总能在附近找到些年久失修的神龛与神社。曾作为月之国旧都的扶桑在和人的记载中被称为“龙兴之地”,过去大月神的子嗣就是在这里建国。而那些个神龛与神社之中供奉的或是矮壮的工匠之神或是长着尖耳的土地神,都或多或少令我们的洛安少女感到眼熟。
这些繁荣时期远比人类更加靠前的种族在遥远的过去或许在此地甚至比在里加尔大陆都还要备受尊崇,然而如今这些长满了杂草腐朽破败的神社与神龛当中存在的神像就连面容都已经模湖。若非有意寻找,甚至都不知道它们就在国道两侧不远的地方。
“铂拉西亚的人破坏的节点影响的是整体的界限划分,在边界早已变得薄弱的地方呈现出来的效果就会更明显。”当亨利如是解释着地理距离拉远了却依然出现这种现象的时候,洛安少女忽然回想起了那些在里加尔世界存在的友人们,她有些担心里加尔也发生各种异动,但亨利摇头否定了她的担忧。
“新月洲大陆和里加尔大陆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他问道。
“......”而米拉陷入了沉思。
在历经如此众多之后,她已经无法迅速地给出这个答桉了——因为这里的人远没有他们所声称的那么与众不同。诚然这个国家更大更统一,和人的骄傲也让他们蔑称几乎所有其他人为“蛮夷”,视乎自己为天下最高贵的、唯一的文明民族。
可他们真的没什么是里加尔人没有的。
高贵的品格、正直的行为、温柔的关心;高昂的自负、自以为是的行为、毫无来由的鄙夷与排斥。
和人与里加尔人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他们也只是凡人。优点缺点一样不少,只是地理隔阂缺乏大规模外来文化互相交流使得认知产生偏差罢了。
是人种外观上的不同?——她想,但立刻否决了这个答桉,她觉得老师不会问这么粗浅的问题。
那么是国土面积?风土文化?国家历史的长度?
这似乎也仍旧不是一个正确答桉。
“是新月洲和里加尔的区别,而不是月之国和里加尔国家的区别。”亨利显然明白她在思考的是什么,但他这么一说米拉却还是没反应过来。
“啪、啪”贤者提示性地拍了拍自己的腰包,她抬起头,那里面装的是他当初专门去苏奥米尔取的东西,也是他们此行目的地将要派上用场的东西——产自苏奥米尔的陨铁核心以及——
龙的骨头。
“新月洲没有龙!”刹那之间,白发的女孩儿恍然大悟。
即便此地也仍旧有着关于龙的传说和各种相关词汇,但这里却没有里加尔遍地都是的各种各样的龙类生物。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但她立刻有了第二个疑问。
“龙本身就是抵御里界的一环。”
“意思是它们会跟那些怪物战斗?”米拉想起了之前的奥托洛岩龙,但她的想法显然还是太简单了。
贤者摇了摇头,然后竖起了一根手指,指向身后已隐藏于树林中他们无法窥见的破败神庙。
“除了人类以外的种族已经隐世了,而人类的记忆传承是很容易断代的。”
“随着一代人的故去,或是王朝的更替,村落的消亡,即便是以信仰构成的神社与神龛,只要是需要人维护的节点。”
“就会有被遗忘被废弃的风险。”
“所以,以庞大的魔力构筑其躯体。从渺小的鼠龙一直到庞大的地龙与飞龙乃至巨龙,不论是什么样的生态系统当中它们都能生存并且繁衍。”
“龙种、龙类生物,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类别。有强大的、凡人难以战胜的个体。也有微小的,以虫豸为食的个体。”
“即便有少数英雄豪杰为了自负打倒了其中强大的个体,即便有病弱的个体被其它生物吞噬。因为个体乃至于种群消亡而留下来的生态位空缺也会被其它种群补上。”
“长寿、遍布各种地方,有固定的领地范围、会自行繁衍下一代。”随着他的话语,米拉感到心头间的迷雾一点点散去。
“龙是活着的魔法阵节点。”
“在遥远的过去由五族之中最出色的存在,被冠以德鲁尹名号的大魔导师们联合原初的巨龙,再以这个世界上本就存在的生物作为范本构建的。”
“比起任何石头和金属构筑的建筑都要坚固而持久的魔法阵。”
“他们为其命名为。”
“泛世界大术式。”
“难、难以想象。”旁听的博士小姐脸上出现了兴奋的潮红色,她本就一直向往他们口中描述的龙这种生物,如今得知了它们的存在竟有如此巧思更是难以抑制作为学者的激动。
而米拉、咖来瓦和路路就只是目瞪口呆,说不出什么话来。
“龙是被,创造的?”米拉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但亨利依旧摇头。
“与其说是创造,不如说是改良。因为人为的东西是难以永久持续下去的,它们必须是一个完整的生物类别,自容自洽,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繁衍生息下去。”
“这是用生命本身构筑的法术。看似坚固永恒的国家与政权或许会在一夜之间倾覆,而他们所保有的知识也会随之消亡。即便没有消亡,也可能会像这样被遗忘,之后变得年久失修。可生命会繁衍下去,不论政权多少次更迭,森林里都一直会有龙类的咆孝与奔跑。若是森林中没有,那它们可能还潜藏在城市的地下水道或是趴在居民家中的一角等待着捕食趋光的昆虫。”
“哪怕形态为了生存而产生变化,只要它们还流淌着龙类的血,术式就不会失效。”
“百年千年,对于生命本身来说都只是眨眼之间罢了。”
“甚至就连个体本身的死亡都不重要,因为它们是一整个物种。”
“长寿种们特有的远见吧,也许可以这么说。他们眼里的时间尺度甚至比他们自身的寿命都要漫长,所以对于永恒的设想也远不是短寿种的‘找最坚固最不会腐坏的材料’这么简单。”
“能对抗死亡与毁灭的,本身就只有生命这种堪称奇迹的存在。”
“而里加尔充斥着这样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