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羽给申珏上了妆,上妆的时候,他很认真,慢慢地、一笔一笔地描绘手下的这张脸,等化完了,他又取了假发套,假发片,给申珏用上,一切装扮好,他才把手底下这张脸转向镜子,“好看吗?”
两张脸挨着一起,相比思羽今日妆容的英气,申珏的妆更柔美。
“这是《思凡》里的妆,我觉得你应该很适合,所以给你化了。”思羽说完,又转身去了挂戏服的衣架那边,他取了一套戏服过来,“来,换上看看。这都是我自己的戏服,不用怕弄脏。”
申珏穿商思羽的戏服,不得不说,还挺合身,而戏服上的绣花,盘扣的精致,无一不显露出这套戏服的名贵。
思羽用指腹轻轻摸过衣服上的绣花,抬眸对申珏微微一笑。
当凡尘诱惑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尼姑,可也曾这样笑过?
……
事情并不顺利,尤其是在这个很有可能被人闯进来的地方。
思羽上妆的一整套笔刷是特制的,全球仅此一套,笔刷上面还刻上思羽的名字。他垂着长睫,用染上红色油彩的笔刷在手下雪白的画纸上作画,笔刷游离在两侧耸立的山脊上,浅凹的峡谷。
红色如秋日之枫,给这张画纸增上别的颜色。
只是画纸抖得厉害,他不得不去扶稳了。
思羽的笔刷走到了瀑布处的悬崖,他在那里画了一朵精致而靡丽的花,花之妖艳,纸之纯白,杂糅在一起,红与白,谁更胜一分,恐怕只有思羽这个作画者知道。
随后,思羽又换了一只笔刷,他一笔深,一笔浅,浓墨重彩,轻描淡写,皆有。
……
突然,思羽伸手摸向了申珏的脸,他的手指碰到眼角的时候,对方立刻撇开了脸。他顿了一下,随后他强行把人翻了过来,剧院化妆间灯光下,那双被描绘得柔美的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雪白的牙齿死死地咬着红唇,不知忍了多久。
似乎灯光太刺眼,人被翻过来的那瞬间,一滴泪就从眼角滑下。
思羽本能性地伸手,居然正好接住那滴从脸颊滑落的泪珠。
泪珠隐于他的手心。
落泪的人已经闭上眼,而思羽看着手心里的泪,出了一会神。他突然扯过旁边早就毁得差不多的戏服披在对方的身上,将春意重新藏于冷漠之中。
“对不起,对不起。”思羽把人搂进怀里,第一次语气不再气定神闲。抱紧了,才发觉对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是强忍情绪的颤抖,而非害羞。
申珏厌恶哭泣,尤其是厌恶因为软弱而哭泣,可是他现在忍不住,像是情绪被压制太久,今日有了契机爆发,便如台风过境,一发不可收拾。
他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抱着他的人一直耐心地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有些恍惚,恍惚又回到了天庭。
幼年时,因修习成效不高,他窝在师父怀里哭,那时候师父也是如此这般哄他,而他把师父的衣襟打湿了,师父都不曾凶他一句,还夸他。
“小小年纪,道心就如此虔诚,如磐石不可移,实在难得。”顺带还损了一句他的师兄,“不像你那不成器的师兄,成日只会研究些情情爱爱。”
他道心真的虔诚吗?
申珏已经不知道了。
他只觉得这条路好难,他走了好久,从一开始的睥睨一世,现在只觉得自渐形秽。他憎恶天帝,憎恶天帝幺儿,憎恶他在境中遇见的所有人,但他最憎恶的人是自己。
是他没用,是他太软弱,所以才会哭。
有什么好哭的?
哭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哭难道就能破境吗?
可现在的他的确忍不住,他甚至都忘了抱着他的人是谁,他现在在哪,他只觉得他终于在沙漠里找到了绿洲,他想停下来休息一下,什么事都不想。
如果一睁眼,发现他所经历的轮回只是一场梦就好了,他没有随师父去赴蟠桃盛宴,也没有遇见天帝幺儿。
……
思羽发现怀里人居然睡着的时候,有些愣,随后便觉得啼笑皆非,可把怀里那张脸抬起来的时候,眼神又慢慢变了。
他把人抱起来,放到化妆间的沙发上,再换了身衣服,出去打了水进来。他坐在沙发边上,仔仔细细给已经睡着的人卸妆,一点点地卸,他给自己上妆都没有那么精细。
卸妆卸到一半,门突然被敲响了。
思羽的动作一顿,他直起身看向门口,半响,他起身去开了门。
商迦予一见门打开,就要冲进来,可被思羽拦住了,他气得就要张嘴骂人,可思羽动作更快。
思羽直接捂住了商迦予的唇,把人往外拖,拖出去的时候,他还不忘轻轻关上门。他把人拖进了另外一间空化妆间,才一脸嫌恶地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