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边说着,边把香烛签子刺进他的肩头。
血液源源不断地从谢知身上那几处伤口渗出,几乎要染红他身上的僧袍。最后一根香烛签子都用掉后,谢知看着眼前的这只鬼开始扯自己脚踝上的黑铃,可是他扯不开,扯到后面,脚踝处和手心处的皮都破了,他就像没有发现,疯了一般去扯脚踝上的黑铃。
申珏手心和脚踝处全是血,他扯到脚踝处肌肤几乎没有知觉的时候,才跌跌撞撞下了床。他没去管床上的谢知,赤足在光洁的地砖上留下一个又一下的血印子,终于走到了桌前,申珏一把打碎了上面的茶壶。
谢知捂着胸口的伤,艰难地半撑着身体,他看到申珏去捡地上的碎片,迅速反应过来对方想做什么。
正如他所想,申珏已经开始拿碎片割自己的腿了。
疯了!
这只鬼疯了!
谢知脸色发白,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外面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他寻声望去,看到的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林初砚。
林初砚身着一身黑色的锦袍,长发被同色玉冠束了起来,原先那张端丽秀俊的脸此时看上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眉眼间温和不复,只剩下阴冷。
谢知看到林初砚,第一反应就是看坐在地上的申珏。申珏也注意到了门外的林初砚,割腿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眸看着林初砚,半响,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此时的申珏看上去实在有些骇人,他半张脸全是血,另外半张脸却干干净净,身上的僧袍上沾了不少血迹,有他的,也有谢知的。
他朝林初砚走过去,可走到一半就再也没办法走近了,因为链子只有那么长。申珏发现自己走不动后,有些茫茫地回头看了一眼。
从床边到他这个位置,地砖上一个个血色脚印。
申珏闭了闭眼,抬手捂住了方才流血的左眼,那只眼睛跟右眼不同,变成了血红色。等他再转过头看林初砚的时候,眼神不再茫茫,里面只有平!平静。
“你来了。”
林初砚踏进屋子里,一步步走到申珏面前,停下脚步后,他眼神扫过申珏的脖颈处,那里有一些痕迹,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什么痕迹。
谁制造的,现在根本就不用问。
“对,我回来了。”林初砚温柔笑了一下,他伸手碰了下申珏的脸颊,一碰,他指尖也沾上了血,“怎么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申珏闻言,扭头看向床上的谢知。
谢知半撑着身体看着这边,一张脸白得吓人,手上、衣服上都是血,那些插在他身体上的香烛签子几分跟锋利的刀没什么区别。
“因为他。”申珏轻声说,“因为我想杀了他。”
林初砚听到这话,也看了谢知一眼。他看到了谢知身上的伤,却没有说话,反而一眼过后,就蹲下来把绑在申珏脚踝处黑铃上的金链给解开了,解开后,他直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申珏身上,又将申珏拦腰抱起,转身往外走。
“初砚!”谢知见到林初砚走,终于喊出了声,刚喊出一声,他还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我受伤了,林缈,我要死了。”
“不是还没死吗?”林初砚脚步不停,以非常冷漠的语气说道。
谢知闻言,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苍白了,他看着林初砚把申珏带走,慢慢抓住自己胸口的香烛签子,然后猛地拔了出来,那双漂亮凤眸里的情绪变了,不再有爱意,有的只是恨。
……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势不大,可秋雨寒冷,淅淅沥沥落在人身上,衣服被润湿后,贴在身上便更冷了。申珏一手捂着左眼,一手搂着林初砚的脖子,雨水落在他被血染红的足上,鲜红的血液被洗成了淡粉色,他没有去关注那些,而是看着远处的黑夜。
林初砚抱着他走出了千佛寺的寺门,中途没有遇见任何人,而寺外停着一辆轿子,轿子旁还站着十几个黑衣人,那些黑衣人看到林初砚就跪了下去。
林初砚没理会,甚至看都没!没看一眼,只是抱着申珏走向轿子,离轿子最近的一个男人立刻起身,为林初砚将轿帘掀开。
等林初砚和申珏在轿子里坐稳后,轿子被抬了起来。冷风吹卷开轿帘的一角,申珏看到抬轿的黑衣人正在往下走,而他们的腰间都别了刀。
“他们是谁?”申珏轻声问。
林初砚从袖子里拿出手帕,一边帮申珏擦脸上的血迹,一边温声回道:“狗。”
申珏听见这个答案,不由看向林初砚。林初砚离开了近两个月,这两个月里他去了做了什么?
“那你呢?”申珏又问。
林初砚闻言,轻笑了一声,接下来的那句话,他声音很轻,如果申珏不注意听,就会听不清那句话,“我也是。”
……
因为鬼差大概很快就要来捉走他了。
谢知是和尚,和尚与鬼结合,也是犯了淫戒,天道会把这笔账记在他头上,认为是他勾引的,这是一罪;他吸寺庙里的香烛,这算是偷了佛祖的贡品,这是第二罪;最后,他动手重伤谢知,虽然不知道谢知能不能活下去,但只要谢知一死,这便是乃第三罪。第三罪最严重,鬼差们极有可能会循着他的鬼气上门。
轿子下山后,他们又换了马车。申珏没下过地,都是被林初砚抱着出轿子,又被抱着上马车,那些黑衣人看见他们两个出来,就立刻低下头,只看地面,不敢看人。
马车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才停下来。这次申珏被抱下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他知道有人在给林初砚和他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