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现在不是战时,他也不是正儿八经的逃兵,但两者的性质是一样的。
另一边,扶贫办张主任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逃户,眼前的农户穿着一身破旧的靛蓝色外套,上面还有着几处颜色深浅不一的补丁,内里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衣,由于极度缺水,对方的头发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乱糟糟的,就跟鸡窝似的。
靠近一些,更是能闻到对方身上传出来的若有如无的馊味。
这味道,少说十天八天没洗澡了。
此外,韩三和这里涌泉村的其他村民一样,由于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村民们的脸色普遍都是黄黑黄黑的,并且在这黄黑之中还带着一点红。
如果张主任稍微知道一点点医学常识的话,就能判断出,村民们这样的脸色是因为长期缺乏维生素导致的。
“站住!”
眼瞧着韩三条件反射式的转身欲跑,李杰当即厉呵一声,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对方的后衣领。
“你弄啥勒?跑什么跑?”
眼见逃脱无望的韩三,顿时脸色一跨,哭丧着脸,压低嗓门道。
“叔,您带政府的人来干嘛啊?他是不是来找我麻烦的?”
“你想啥勒?”李杰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记暴栗,板着脸道:“麻烦,什么麻烦?我看你才是麻烦!人家张主任这次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专门过来了解情况的。”
韩三长舒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言谈间,张主任也走到了近前,只见他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工作笔记,和颜悦色的问道。
“你就是韩三吧?我是县扶贫办公室主任张树成,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从玉泉营跑了回来?”
韩三偷偷的斜了一眼张树成,眼见对方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而后方才回道。
“不想吊庄了。”
“为啥嘛?”张树成心平气和的问道。
韩三含糊其辞的回了句。
“不为啥,就是不想去了。”
张树成苦着脸问道:“那总有原因吧?”
面对张树成的追问,韩三显得有点不耐烦,气呼呼的说道:“为啥?你自己说说为啥,那地方能呆得下去吗?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大风三六九,小风天天有!”
咚!
“哎呦!”
韩三捂着脑袋,一脸无辜的看向李杰,道。
“叔,你打我干嘛?”
李杰瞪了他一眼:“你说干啥?以前叔怎么没有发现你还有这才华?你这编的还顺口得很。”
韩三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地,总觉得今天的喊水叔有点不太一样,好像突然一下子威严了许多,除此之外,以前的喊水叔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暴力,关键是他偏偏还不敢反抗,于是只得极力辩解道。
“叔,我真莫编,你不信你去问问当地人,看看他们是怎么说的?再不信,你也可以去问问大有叔。”
李杰又给以他一记脑蹦子:“瓜怂!别人吃得了苦,你就吃不了?你以后出门别说是我们涌泉村的人!”
“”
这一次,韩三连看都不敢看李杰一眼,只是默默的低着头一言不发,就像是做错了事,等待挨训的小学生一样。
看着唯唯诺诺的韩三,李杰啪的一声,又朝着他的脑瓜子来了一巴掌。
“抬起头来!”
此话一出,韩三立马缓缓抬起头来,眼里满是委屈。
“马支书,有什么事咱们可以慢慢商量。”
就在这时,旁观许久的张树成终于找到了介入的机会,当起了和事老。
“张主任,你别管。”
李杰摇了摇头,而后故意朝着韩三骂骂咧咧道。
“这怂瓜娃子就是欠收拾,吊庄是为了个啥?还不是为了带领我们老百姓脱贫嘛,这瓜怂是把好心当作驴肝肺,就说咱们涌泉村这块地,到处都是黄土坡,连长草都费劲,更别说长庄稼了。”
“虽然额没去过玉泉营,但额看过地图勒,那里是一大片平原,而且离黄河也近,如果种地的话,肯定能浇上黄河水。”
“另外,那周边离大城市和铁路也近,周围还有国营农场,不论在那边干个啥,总比在咱们这块地里刨食强。”
咚!
咚!
说着说着,李杰又给韩三了两瓜子。
你还别说,这脑袋瓜子的手感还真不错,打起来很是顺手。
挨了两记无情铁手的韩三,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站在原地,硬生生的受了下去。
打完韩三,李杰佯装成高亢激昂的样子,拍着胸脯道。
“今天额马喊水就当着张主任的面,表个态,这庄额我是吊定了,额第一个报名去玉泉营,额说的!谁也拦不住!”
身后的马得福听到爸爸的话,张口欲言,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吊庄苦不苦?
废话!
肯定苦!
可是因为他工作性质的关系,如果他们家报名吊庄,他肯定没法帮着一起开荒建房,到时候受苦受累的定然是他爸和他弟弟得宝。
他爸和他弟,是老的老,小的小,马得福怎么忍心看爸爸和弟弟受苦受累?
本来嘛,按照规定,以他们家的情况,第一批移民户压根就轮不到他们家。
此时,马得福心里在想,爸爸一定是因为自己跟着张主任做事的缘故,是为了他的前途,方才如此不遗余力的支持张主任开展工作。
一念及此,马得福更加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不敢有丝毫的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