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再晚来一弹指的工夫,我就去见家姐了。dianfeng”看着坂田三郎的尸体,陈玉衡犹有余悸地道。
“你这小子,我是该称赞你的勇气,还是该骂你不自量力呢”蓝桥没好气地道,“战术战法确然重要,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同样不值一提。你当时从背后偷袭一击不中,就该意识到这个人的实力已超过你目前可以应对的范围,先求保命才是正理。”
“我这不是不想给师父丢脸么。”陈玉衡从水里爬起来,搓着身的污泥,嗫嚅地道。
“什么丢不丢脸的,我对着打不过的人,还不是一样要跑”蓝桥嘴虽这般说,心底也确实为陈玉衡面对倭寇时表现出的骨气感到欣慰。
是啊,面对强敌宁死不屈,全力寻找翻盘的可能性,此刻的陈玉衡,简直像极了几年前的自己。
陈玉衡发现搓不干净身的泥污,索性脱去外衣,赤着身走岸来:“同样的一招天光乍现,为什么师父使出来,和我有这么大的区别”
“剑法除了其本身的招式,更重要是内功真气的配合。去年我把家传的内功心法传授给你,你虽小有所成,终究功力尚浅,发挥不出全部威力也属正常。”蓝桥解释道,“即便我在一年之前,也使不出这么多的变化。”
陈玉衡眼睛一亮道:“这么说,师父的功力在最近一年有突飞猛进”
蓝桥心道在年轻一辈的高手中,自己的内力本就不弱,至于近一年来的进步,则多要拜乾坤诀所赐。这名叫坂田的黑甲武士功力与刘的浑天八卫相若,自己若非刚突破了乾坤诀的第五层,也不能如此轻易地将其斩杀。
他寻思等玉衡再练一段时间,可以也让他修习乾坤诀,只是乾坤诀需要男女合练,他又该到哪去给陈玉衡找这样一个伙伴呢
“说说这边的情况吧。”蓝桥没有回答陈玉衡的问题,转而问道:“你来多久了,在这边有什么发现”
于是陈玉衡就把自己在北平听说倭寇进犯,决心独自南下历练,在台州、温州二府袭杀倭寇的事详细说了,最后道:“平时我藏踪匿迹,流窜于各个城乡之间,只要发现机会,就干掉他们一两个人,做一个影子中的杀手,让他们在欺辱百姓的时候心里也打打鼓,想想自己背后的影子里,是否有人盯着。”x
“干得不错。”蓝桥拍拍他的手臂,“等下你把坂田的首级割下来,悬到台州的城头,保证大快人心,更收你影子杀手的威慑效果。”
陈玉衡点点头道:“其实我也知道,倭寇人数众多,我这样的小打小闹起不了太大效果。但总归聊胜于无,比什么都不做强。”
蓝桥趁机问道:“倭寇的形势你了解多少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有什么派系势力像坂田这样的黑甲武士又有几个”
“据初步判断,倭寇的总数应在五万人以,由百股大小势力组成。这些势力遍布整个东南沿海,是各个海域的寇首、岛主或船长。其中大的势力有二三十条船,喽数千人,占据十余座岛屿,小的也可能没有常驻的岛,只一条船在海游荡,开到哪抢到哪。”陈玉衡说罢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倭人,但也有不少汉人,主要是从内陆逃至南洋的流犯、流匪和流寇。他们痛恨朝廷,同时又了解内陆的各处地形地势,知道从哪里能抢到钱,和倭寇沆瀣一气,最让人头疼。至于黑甲武士,他们由于武艺过人,通常是一股倭寇实力的象征。目前已探明的黑甲武士总共有二十一人,分别效力于几股最大的倭寇船队。”
“和我的判断差不多。”蓝桥非常满意陈玉衡的解说,沉吟着道:“这百股倭寇能齐心合力进犯内陆,背后必有一个能把他们联合起来的人。”
“这是一个联盟,盟主是其中最大的一股海势力,寇首名叫藤原景弘,似乎是个倭人的落魄贵族。”陈玉衡想了想道,“听闻他野心极大,以各种手段把原本各立山头的倭寇联合起来,通过劫掠内陆不断积累财富和劳力人口,将来很可能称霸一方。”
“二府的百姓撤走多少”蓝桥又问。
“六成左右。”陈玉衡叹了口气道,“走不了的多是无处可去的老弱妇孺,只能惨遭倭寇鱼肉。温州城虽仍在苦苦坚守,但伤亡过半,几乎与死城无异,百姓们除了撤往内陆,还有往大鹿岛跑的,那是唯一承受倭寇多轮攻击却始终不曾沦陷的地方。”
“大鹿岛”
“大鹿岛在玉环以东的海,虽是个弹丸小岛,却拥有得天独厚的地形。其周围悬崖环绕,海里遍布礁石,使倭船轻易难以靠近。岛主贺九龄也是个狠角色,利用岛丰富的木材资源,在仅有的一小片可供登陆的狭窄海滩建起强大的防御工事,让倭寇几次试图登陆都付出惨重的伤亡,再不敢轻易强攻,只得绕过大鹿岛,从邳山岛经鸡脐山直登楚门玉环。”
“你真的长大了。”蓝桥听着陈玉衡的这些分析,喟然道:“想想当初你被左战捉住时的窝囊样子,还有在青州城的地下赌场看女孩子厮杀角斗,下圈套骗我。现在的你,真可谓是焕然一新。”
“往事不堪回首。”陈玉衡赧然道,“还是师父教导得好。”
二人趁天黑,神不知鬼不觉把坂田的首级挂城头。随后蓝桥道:“接下来,我要去玉环找你师娘,你是跟我一道,还是留在这里,接着做你的影子杀手”x
“玉环那不是最先被倭寇占领的地方”陈玉衡稍稍一怔,马表态道:“徒儿自然是跟着师父。”
于是二人连夜南下,先至楚门半岛。楚门半岛与玉环岛隔海相望,要想前往玉环,必须乘船渡过分隔两地的漩门湾海峡。
此时已是深夜,两人在岸边找不到船,又不想惊动倭寇,只好自己动手,从一片树林中砍出几根树干,扎成一条简易的木筏,乘夜渡过海峡,登玉环岛。
“现在家家紧闭门窗,该怎么找呢总不能一户户敲门来问吧”进入一个山脚下的村庄后,陈玉衡看着漆黑一片的民宅道。
民宅大致分为两片,一片散布在山脚下,一片迤逦在海岸旁。蓝桥本以为到了玉环,至少也能找到风夜菱和沈心流留下的线索,哪想到是眼前这般情景,完全不知该从何找起。
“要不”陈玉衡试探地道,“咱们找个在附近巡哨的倭寇问问,看他有否见过像师娘般漂亮的姑娘”
“你可拉倒吧。”蓝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这一问,岂非提醒他们,这玉环岛有漂亮姑娘到时候他们挨家挨户搜查找人,又要殃及百姓。”
“也是。”陈玉衡讪笑一声,挠着头道:“按师父的说法,师娘三个月前就来了,会不会她眼见倭寇势大,已提前离开了呢”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还是要先问问清楚。”蓝桥忽然心中一动,指着建在山崖的一座砖石大宅道:“你看那座宅子,依山望海,位置可以说是全村最佳,房子也修得气派,应是村里很有名望的一户人家。我们去那家打听一下,说不定会有收获。”
二人避开一组夜巡的倭寇,蹑手蹑脚地山,摸到大宅前敲了敲门。
不出所料,屋内无人应门。
从门缝向内窥视,虽极是昏暗,仍勉强看到转角处有微光透出。
“我们不是倭寇,是专杀倭寇的汉人。”蓝桥压低声音道,“深夜冒昧造访,是有一事相询。”
屋内仍是无人应声。
“他们不相信我们。”陈玉衡猜测道。
蓝桥一想有理,便把坂田三郎的武士刀扔进院墙,低声又道:“我们刚杀了个黑甲武士,疲惫得紧,可否到贵府讨碗水”
他话音未落,房门“吱吖”一声打开,一个年近八旬、佝偻着腰的老妇人站在门口,漠然道:“进来吧。”
蓝桥和陈玉衡忙道谢进屋,老妇人将门重新关拴好。
“我认得那刀。”老妇人一边给二人倒水,一边远远看着落在院中地的武士刀,“我儿子就死在那把刀下。”
她的语气平淡,但就这平淡的一句话,已道尽一世的悲凉。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