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鲁台长棍一摆,棍上火光骤盛。
城墙上的鞑靼战士嘶声呐喊,为主帅助威。
阿鲁台和蓝桥骑着战马迅速接近,前者陡地一声暴喝,使出名震沙场的“陀螺二连击”。他手持着靠近棍尾的部位,先以棍首发动猛击,然后不待招式用老便撒手抛棍,使燃着火焰的棍尾也因长棍的自旋之势向敌人横扫,棍首棍尾如陀螺一般飞速旋转,伴随着从小孔喷出的魔火,这一式已不知让多少草原高手饮恨。
蓝桥敏锐地察觉到,阿鲁台这一招仍未催发全力,只是对自己的一种试探,看自己经过这么多回合的消耗,真气是否已接近枯竭。
阿鲁台的下一击才是他认为的“决胜之时”。
蓝桥心中暗笑,使出望海潮八式中的清流式,流光剑陡然一挑,脱手飞上半空,绕过阿鲁台陀螺般袭来的鎏金龙火棍,斩向对方大腿。
双方各自施出兵刃脱手的招式,这倒是武将单挑中的一道奇景。二人看似势均力敌平分秋色,其实他们身在局中都清楚地知道,这一合是阿鲁台占据上风,蓝桥是因不敢硬接来棍,才不得不选用较为取巧的清流式应对。
蓝桥一记掌刀,准确地切在阿鲁台飞至身前的棍首上,发出“蓬”的一声巨响。
眼见棍尾紧跟着又至,他强忍住被棍首火焰烧伤手掌的剧痛,上身倏地后仰,几乎贴在马背上,终堪堪避过对方的绝招。
与此同时阿鲁台单脚踩住马镫,另一脚打横一踢,也踢中流光剑的剑锋,把流光剑扫得向另一方向坠落。
流光剑眼见落地,却又突然弹起,如生出翅膀一般飞回到蓝桥手上,就连阿鲁台也看得一怔。
蓝桥早在山城下与盛庸单挑时就用过这清流式,其表面上是将长剑脱手掷出,其实仍有一缕真气丝线般地缠在剑上,他只需收紧这条丝线,流光剑就能自动飞回他的手中。
但他身后助阵的琅琊军战士、怀柔营战士和北平守军不知其中奥妙,见蓝桥变戏法般使出这样一招,彩声几乎喊破了喉咙。
鎏金龙火棍倒飞而回。
阿鲁台探手接住,就那么以棍首作棍尾地握在手里,以棍尾再次扫向蓝桥。
流光剑点在阿鲁台的棍上。
“当”!
蓝桥上身一晃,借势拨马便走,二人距离迅速拉开。
阿鲁台却是心中大定。
此刻他们交战已接近百合,种种迹象表明,蓝桥确已到了强弩之末,接近油尽灯枯的境地。
阿鲁台方才的“陀螺二连击”并未使出全力,蓝桥却不敢硬撼,显然是对自身的功力缺乏信心,被迫采用更具风险的清流式对攻。到二人分开前的最后一次对招,阿鲁台更是觉得蓝桥出剑绵软无力,似已再难有所作为。
这当然是蓝桥刻意制造的假象。
阿鲁台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纵马再次奔向蓝桥。见蓝桥也拨转马头和他对冲,他的心中更加得意。
他有自信在这一回合将蓝桥挑落马下。
鎏金龙火棍闪电般出手,先是打横扫向蓝桥左肋,却又再半途变招,捅向蓝桥的心窝。
在不可逆转的奔马带动下,蓝桥没有丝毫躲闪的空间,只有和阿鲁台硬碰硬这一条路可走。
按照阿鲁台的估计,蓝桥此刻的功力应已剩下不足四成,就算不被他当场震毙,也至少会被他打至重伤。
蓝桥却心道一声“来得好”,运起心法中的橐龠之力,天地中蕴藏的能量和元气从四面八方涌至,眨眼间汇聚到手中的流光剑上。
他双手持剑,面上泛起肃然的神光,流光剑由上至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劈斩在阿鲁台的棍首上。
“当”!
金属交击伴随着真气碰撞,巨响震彻天际,就连城头的鞑靼士卒也忍不住捂住耳朵。
阿鲁台只觉一股无可抗御的巨力狂涌而来,浑身猛地一震,若非双脚死死勾住马镫,已经被对手的这股巨力震飞出去。
但侥是如此,他仍觉得四肢百骸如被搅碎般地难受,知道自己受了内伤,同时自然也清楚,蓝桥方才刻意隐藏实力,就是为了在这回合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二骑交错而过。
蓝桥奔回本阵,流光剑在己方战士一浪高过一浪的助威声中遥指阿鲁台,冷喝一声道:“阿鲁台,还敢再战吗?”
阿鲁台虽受内伤,表面除了面色略微苍白倒也如常,是以旁人看不出他在刚才那一回合中其实已经败了。
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继续和蓝桥打吧,自己一招不慎受了内伤,再打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不打吧,此刻己方占着优势,外人也看不出他受内伤,就这么灰溜溜地退回去,无异于认输求饶,未免又招人耻笑。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居庸关的城头上忽然敲响鸣金之声,抬头一看,却是孛赛因帖木儿在命人敲锣,示意他退回来。
阿鲁台心叫这锣敲得“是时候”,长棍朝蓝桥晃了晃,挑衅地道:“想取我首级,先试试能否挡住我的五万雄兵吧。”
他保存了颜面回到关内,孛赛因帖木儿急匆匆地赶过来道:“大事不好了。”
“好好说话,什么事不好了?”阿鲁台把刚才与蓝桥一战失利的火气全迁怒到孛赛因帖木儿身上。
“是那个毒烟,现在已扩散到满城都是了。”孛赛因脸色惨白地搓着手,几乎不知怎么办才好。
“巴木图真他娘的废物,剿几个小毛贼到现在还剿不干净。”阿鲁台不屑地道,“毒烟怎么样?不就在鸡窝那边毒死几个人吗?”
“那毒烟……那毒烟是一种快速传播的瘟疫。”孛赛因终颤抖着说出重点,“也不止鸡舍一处,关城内总共有十几处毒烟,旁人只要接近就会传上,不到一刻钟就毙命,死了又有毒烟散出。”
“你到底想说什么?”阿鲁台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大帅您看。”孛赛因居高临下,手指向关内四处腾起的黑烟道,“此刻我军中毒死者已超过一万,且毒疫仍在迅速传播,若再不想办法,我军只怕全都要死在这居庸关内了。”
阿鲁台看着几乎遍布半座关城的“烽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沉声骂了句粗道:“他娘的,咱们剩下的人呢?”
孛赛因忙道:“都集在城中心的云台附近,那边暂时没受到毒烟的波及,但也正在被从四周一点点的侵蚀,安全的地方越来越少,大帅再不出面就闹出大乱子了。”
“咱们这是中了敌人的奸计了,难怪他们忽然撤得一干二净,那小子又铁了心地堵住北城门。”阿鲁台心中浮起花语夕的面容,忽然问道:“南关那边怎么样?”
“有两个千夫长等不到大帅的将令,擅自带兵退出南关,却在城门外遇到敌军吕秀部的阻击,看规模有七八千人。”孛赛因咬着牙道,“南北两门都被堵死,然后在关内放毒,好一条毒计啊!”
阿鲁台见孛赛因慌了心神,此刻反冷静下来道:“这毒烟厉害不假,但我们现在还没到坐以待毙的时候,传令下去,大军分从南北两门突围,你走北门,我走南门,他们毕竟都只有七八千人的兵力,咱们只要死了心一战,总还是突得出去的。”
孛赛因帖木儿嘴上领命,心中却是暗喜,要知居庸关南北两路,那便是千山阻隔,他从北关突围一旦成功,整片的大草原便任由他驰骋,若是鬼力赤和阿鲁台一不小心再死在北平城下,他回到王庭后就可以挟持大汗,自己坐上鬼力赤今日的太师之位。
阿鲁台却是另一番想法,一方面他自认还没到穷途末路之时,只要鬼力赤手中还有三万生力军,只要和鬼力赤会合,就算一时攻不下北平城,也可在附近城乡大肆抢掠一番再退回大草原。
孛赛因帖木儿想起一事又道:“那,撤兵突围的事,要不要告诉巴木图一声,索罗拓跋良他们也和巴木图在一起,好像把敌人的奸细围在了西边崖上的山洞里。”
“不管他了,哼,这么大的事,还不是因为他进城时探路没探干净。”阿鲁台恶狠狠地道,“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遵命。”孛赛因一抱拳,和阿鲁台各自走下城门两侧的石阶,各怀鬼胎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