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里肯定是齐哀公墓的主墓室了,那便是周夷王烹杀齐哀公所用的铜鼎,他的胞弟与家人将尸首与铜鼎运回来之后,还是想办法用诸侯该有的礼仪进行了安葬。”
吴良点了点头,指着大鼎后面的那个大型棺椁说道。
“即是受了烹刑,人恐怕都已经煮成了肉羹,再运回来时便是没有腐坏,也已经变成了肉冻,还如何葬入棺木之中?”
于吉有些不解的道。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吴良摇了摇头,接着继续观察这间墓室中的其他事物。
在这个青铜大鼎的侧面,还竖立着三个等人大小的木偶,不过这三个木偶与他们此前在外面的墓碑附近看到的那些木偶差别很大。
这三个木偶的做工超乎想象的精细,不但刻上了神态不一的五官,还刻上了风格不一的服侍,并且每一个木偶头上还刻了一个特定十分鲜明的“冕旒(liu二声)”,前后各悬挂了数量不同的珠帘。
其中一个木偶头上的“冕旒”上共有十二条珠帘,而剩下两个木偶则只有九条……
在天朝古代,“冕旒”象征着无上权力和顺天应人,乃是统治阶级的专属。
而不同的权势地位,在“冕旒”上也会有所体现。
据吴良所知,按照春秋时期的规矩,“冕旒”有十二条珠帘,乃是天子身份的象征,而“冕旒”有九条珠帘,则是诸侯身份的象征。
也就是说,这三个木偶中,有一个是以某位天子的原型所造,而另外两个则是以某两位诸侯的原型所造。
根据《齐史》中的记载,吴良很快便联想到了三个木偶的原型身份。
烹杀齐哀公的天子,周夷王姬燮。
向周夷王进谗言给齐哀公定罪的纪国国君,纪炀侯姜圩子。
还有联合纪炀侯告发齐哀公,最终取而代之的齐胡公吕静。
冤有头债有主,齐哀公的陵墓之中既然出现了天子与诸侯的木偶,自然只可能出现他的仇人,而不是其他不相干的人。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此处果然有厌魅之术,这三个木偶恐怕便都被施下了铜钉七杀咒!”
于吉忽然又皱起一张老脸说道。
“铜钉七杀咒?”
吴良疑惑的看向于吉。
众人也是一脸狐疑的转过头来,一副不明觉厉的表情。
“这铜钉七杀咒老夫也不曾见过,只是偶然间听说,此乃施展厌魅之术中的一种厉害咒法。”
于吉定了定神,语气深沉的说道,“据说施展此咒时,需提前刻出一个木偶,并在木偶背后刻下敌人的姓名,而后再书符结,印焚化,一日七次拜礼,如此连续二十一日后,敌人的三魂七魄就会被拜散,此时若将铜钉钉在木偶身上,便如钉敌人本身,木偶和敌人都会喷出血来,钉满七枚铜钉便可于异地取人性命,被害者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就连神仙亦难逃此咒,可谓是诡异莫测也。”
“你们看这三个木偶,四肢各钉有一枚铜钉,肚脐一枚,心口一枚,再加上印堂一枚,正好七枚,与老夫所知的下钉位置也是丝毫不差,这定是‘铜钉七杀咒’无疑,被咒者恐怕早已魂飞魄散!”
“这……”
众人闻言仔细看去,这木偶身上果断钉有七枚铜钉,心中不由的又有些心慌。
毕竟,原本这座墓中的痋虫就已经够瘆人的了,如今又多出一个听起来更加瘆人的恶咒,这对这些本就信奉鬼神之说的原住民来说,自是更加头皮发麻。
“不过墓主人已经死了近千年,便是这三个被他咒杀的人,应该也早死了近千年,倒与我们无干,大家不必忧心。”
吴良则颇为镇静的对众人说道。
说着话,他便主动来到那三个木偶身后进行查看。
只见三个木偶身子后面果然都刻下了名字,而且正如他刚才所猜测的那样,刻的分别就是姬燮、姜圩子与吕静的名字。
然而不看到这三个名字还好,看到之后吴良反而更加镇定。
且不说这“铜钉七杀咒”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实存在过的咒法,齐哀公的胞弟与家人肯定也没学会。
因为除了纪炀侯姜圩子之外,周夷王姬燮与齐胡公吕静的死期他都有些了解。
周夷王姬燮乃是公元前878年离世,比齐哀公晚了十几年,病逝。
而齐胡公吕静的死期在《齐史》中记载的也是十分明确,他是在齐哀公死后的第八年去世,死因则是被齐哀公的胞弟与家人造反刺杀。
如此看来,无论是被咒者的死亡时间,还是被咒者的死亡方式,都没有办法与这个所谓的“铜钉七杀咒”联系起来。
即是说,这个凶咒应该根本就没起任何作用。
否则齐哀公的胞弟与家人又何须耗费人力物力造反夺位,直接咒死齐胡公与周夷王,舒舒服服登上王位难道不香么?
“这不对啊……”
于吉看到木偶身后的刻字也是愣了下神,捻着胡须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老夫确实听过有关‘铜钉七杀咒’的说法,不过《齐史》老夫也仔细看过,那里面的齐胡公吕静可不是受咒而死的,到底是哪里不对?”
“老先生,虽不知你那咒法到底从何处听来,但我更相信《齐史》。”
吴良心中早已有了判断,于是又对众人说道,“大伙暂时不必纠结这个问题,这咒法无论真假,肯定都害不了我们。”
“嗯。”
通过两人的对话也对这个所谓的“铜钉七杀咒”有了一些判断,总算略微松了一口。
紧接着曹昂便已经发现了他比较感兴趣的东西,指着墓室西侧说道:“此处倒有一些金器……”
他所指的地方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壁龛,上面却是陈列着不少工艺精美的金器:有碗、有杯、有盆、有匙、有带钩、有各类动物造型的摆件、此外还有金制熏香器具……
这些应该都是墓主人身前常用的物件。
那么一大推极为整齐的陈列在壁龛之内,粗略估计应该得在百斤之上,乍一看过去要比后世的金店展柜要富丽的多。
然而吴良只是扫了一眼,很快便将目光收了回来:“金器不急,先开棺再说!”
倘若那些痋虫追来,他还打算用齐哀公的棺木暂时藏身保命,在这件事面前,剩下的事情都必须向后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