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是降灵。跟厌胜之类诅咒人的魇术不同,我一般是把某种东西叫出来……这些你不需要详细了解。这种能力和知识不同,不是能靠后天学习掌握的,就算你理解了原理也没用。”
似乎不想让周雨久视黑纸,她立刻又将切成两半的纸团起来,当着周雨的面用打火机点着了。打火机的油剩得不多,连打了几次才出火。靳妤不爽地嘁了一声,把纸烧掉后随手把打火机也扔进墙角:“又要去县城里买了。”
“……你打扫屋子不嫌麻烦吗?”
“你没看到地上的毯子吗?到时候卷起来扔进河里就是了。”靳妤不耐烦地说,“别那副表情看着我,医生的洁癖职业病在山里可没用。这地方虽然清净,就是太不方便了,每次去县城买东西都要借村里的拖拉机。”
周雨已经不想再问下去了,他不想关心靳妤有没有G类驾驶证。一想到她斜叼着根卷烟,满脸凶恶地坐在拖拉机驾驶位上,伴着黑烟突突突向县城奔驰的场面,他就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如果不是有对方的容貌作为铁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周妤的生母,用形象破灭来形容已经算轻的了。
“总之呢,我的女儿和我有相似的能力。她自己会不会用不提,资质本身就是危险。先不说尸体可以作为材料,光是她的死亡本身就是一种强力的仪式。想必对方也是为了这种目的下手的吧。”
“你大概知道是谁吗?”
“不,完全不知道。”靳妤爽朗地回答。
“别用那种眼神瞪着我啊,小伙子。这个世界上像我这样的人很多,通常是互不打扰的,但偶尔对同类下手也不奇怪,因为我们内部并没有统一的组织和规矩。这也是我躲到这种穷乡僻壤来的原因。”靳妤向这方正的房屋四壁一挥手,“虽然我生育以后差不多已经变成了普通人,不过尸体还算有点用处……总之,可能性太多了,嫌疑人满世界都是呢。”
“……既然你早知道会有这种危险,为什么不事先警告周妤?”
“——你以为她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
靳妤忽然用骤然冷酷下来的声线反问道:“周医生,如果你早知道这种情况,会怎么做?舍弃家人和事业,带着她一起搬到深山老林里去吗?那可不是三年五年,而是整整一辈子。你是从小出生在现代城市里的人吧?你真能忍受那种生活?你真的能舍弃剩下的所有人吗?凭什么呢?”
周雨一时无法回答。看到他这样,靳妤又叹了口气说:“不需要那么沉重的表情,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本来,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是很低的,因为大家都有各自继承的手法,攻击别人是有很大风险的……而且说到底,我们所谓的祭礼、巫术,在这个世上也不过就是吓唬小孩的把戏而已。你觉得催梦术会比轰炸机和电脑更有用吗?所以我们这类人也不会随便去触犯法律,大部分都只想在现代社会里好好生活罢了。像我女儿的失踪,这大概是两三百年才会碰到一次的情况。是她的运气太差了。”
说完这番话后,她低下了头,额前的刘海挡住了表情。还不等周雨反应,她很快又抬起头说:“该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你还有其他问题吗?先讲清楚,不要再问我周妤是否还活着之类的问题。既然没有尸体,我也没法保证说她百分之百已经死了。但她幸存到现在的概率,比你家里住了一个外星人还要小。”
听到她的话,周雨奇怪地没有产生任何悲伤感。也许半年的时间已经让他有些麻木了,在真正见到周妤的遗骨以前,不管谁的言语都不会再让他觉得忐忑惶恐了。他用冷静的态度问道:“你之前说,有办法找到她吧?”
“有是有,但成功率我不能保证。不光是找到她的成功率,连你的安全我也不能担保。确定吗?”
看到周雨毫不犹豫地点头,她从腿边的小编织袋里又抽出一支土卷烟。没有打火机,这次她用火柴点燃了烟。那股中药似的苦烟味又弥漫起来。
“你想找她的话,也很简单。那就回到那个梦境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