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潮轩内。
朱幽容眼神看着门外赵戎离去的方向,嘴里呢喃了句“龙气”。
她没回头,却语气有一点小不满,“孟叔是在帮我忙,为何还要找他求字?”
老祭酒含笑道:“当然是帮你要的,咱们学馆新来的最受欢迎的小朱先生十分欣赏某个学子的字,这监视老夫在听潮轩都略有耳闻。”
朱幽容不置可否,转头问老祭酒:“孟叔,赵子瑜山下遇袭一事,你家那位也有渎职之嫌,于情于理……下次请孟叔再帮个忙。”
老祭酒颔首,“是这个理,今日就算你不来找老夫,老夫也会帮他的,小孟也对他心有愧疚,只不过,老夫还是有一事不解。”
朱幽容没等他问,澹澹道:“我喜欢他的字,见猎心喜,想栽培栽培,说不定能吾道不孤。之所以不亲自给,是怕有流言蜚语,所以,孟叔该不会也和那些俗人一样,有什么误会吧?”
见她好像把所有话全说完了,老祭酒瞧了朱幽容一眼,话锋一转,“能有什么好误会的,你是先生,他是学子,还能有什么其他关系不成,你无非就是想在明年的拜师大典上收徒罢了,听说他现正担任你的书艺课助教。”
老人一叹,“书法一道,确实艰难,难得遇到一个好苗子,担心他跑了,忙前忙后的,倒是也辛苦了你,很久没见到你为一件事这么上心了。”
老祭酒接着又主动提议道:“要不这样,老夫还是有几分薄面,到时候替你和其他先生们说一说,把这好苗子让给你就是了,不过倒是听说,治经义的小晏与这后生家关系不错,他就是小晏利用特长生名额引入进来的,却没想到歪打正着让你瞧上眼了,所以此事也必须和小晏说明白,看他放不放人,因为若是师生双选,那就很难抢人了……”
朱幽容似是有些出神,忽然转头道:“为何不能是孟叔你收徒?”
“老夫收徒?”
老祭酒话语一顿,然后笑了。
他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
朱幽容反问,“为何不行?”
老祭酒往后仰了仰:
“且不说老夫已经闭门不收徒多年,宛若真要破格收徒,小孟估计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她是学馆学正和礼仪先生,你让一个普通学子一跃成为她的小师弟,她那性子绝对接受不了,觉得于礼不符。况且老夫都已经退休养老了……”
朱幽容眯眸道:“有何与礼不符的?圣人云闻道有先后,师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收徒亦是如此,连圣人都曾拜过路边稚子为师,更何况她孟正君,让一位确实优秀的学子跃下辈分,成为她小师弟怎么了?她个人定的‘礼’,难不成比圣人定的‘礼’还大?”
她越说越笃定,眼睛灼灼的盯着老祭酒道:“况且,孟叔刚刚不是还说,孟正君她对于赵子瑜有愧吗,说不得会默认了呢,所以说到底,这件事还是看孟叔你到底想不想,阻碍不在其他人那里。要不,孟叔就再帮下这个忙吧。”
老祭酒微怔的看着身前妙语生花的女先生……你这是让老夫退休了都不安分啊。
老人扶了扶儒冠,认真道:“小朱啊。”
“何事。”
“你看中的徒弟,为何不是你收徒?”
朱幽容毫不犹豫抛出理由:
“这家伙不太想走书艺一道,而且十分听那位晏先生的话,而我又与那位治经义学的晏先生不太熟,所以想让辈分更高的孟叔你出面,先替我收徒了,必定无人敢争……而且最后,也不会麻烦孟叔,我替您来教他,这样他就跑不掉了。”
某赵姓学子被某朱姓女先生安排的明明白白。
老祭酒活了这么久,头一次见到这种事,也算是活久见了。
他奇道:“那这不成了骗徒了吗?”
朱幽容理直气壮道:“什么骗徒,我是儒家第一等士,教他还不是绰绰有余,他就算实在是放不下经义一道,我都能教,让他书法与经义双修。所以,到时候他偷着乐吧。”她眼睛闪烁了下,眼神偏移别处。
对于朱幽容说的这一点,老祭酒倒是没有异议,眼前这个侄女,他一直都十分看好,若不是中途‘离经叛道’发生那档子事,她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为了文庙史上最年轻的经义儒道的女君子。
所以,老祭酒眼神更加古怪了,忍不住道:“那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他真拜在老夫的门下,人由你来教,你教的越好,越是为老夫做嫁衣裳,因为别人眼里他继承的是老夫的文脉,而你的名份顶多只是旁脉…师姐。”
某个其实很想成为师姐的女先生闻言,羊装皱眉,“也罢,嫁衣裳就嫁衣裳,再说了,我现在还在文庙里挂着名呢,若他再拜在我的名下,有了羁绊,对以后的儒门内的晋升不妥。”
似愁思了会儿,她一叹,:“我……我就委屈一下,当个旁脉师姐,只求一个吾道不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