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慎初的孝期即过,他定会以国公身份跻身朝堂,便是当朝首辅也不得不给他三分薄面。看着赵慎初倒满的酒杯,岑修眯着眼睛笑了笑,“都说英雄出少年,小国公年纪轻轻已有几分齐老国公当年的风采。”他说的齐老国公可不是赵让,能让岑修回忆当年的,只有赵慎初的爷爷赵久峰,那也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人物,可惜啊,英年早逝,早就被遗忘在岁月长河中,这赵家的人,好像命都不长,有人说,是战场杀戮折了他们的福寿……岑修有些相面之术,他趁机将赵慎初打量了一番,不见早夭之像,看着倒是福泽深厚之人。
“首辅大人过誉了,初怎敢与祖父大人相提并论?初年幼,未涉政事,将来若有不当之处,还望首辅大人看在祖父的面上指点一二。”赵慎初恍惚记得他爹生前曾说过,他祖父与岑首辅有些交情。
岑修捻着胡子眯了眯眼睛,呵呵一笑“人家都说,莫欺少年穷,小国公是心有成算之人,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赵慎初捏了捏手中的杯子,暗道了一声:老狐狸!他当然知道三言两语不可能将岑修拉入自己的阵营,但是……他也绝不允许岑修被拉进韩应文的阵营。不过,他转念一想,微微一笑,道了声“愿如大人所言,今日客多,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首辅大人慢用。”利索地从岑修身边走开。
岑修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这小国公明明是要拉拢他的,怎么话还没说两句就走了,他这是何意?
一直关注着赵慎初的韩应文也怔愣了一下,他不由的怀疑,可是岑修那个笑面虎说了什么令赵慎初不快的话?到底是个毛头小子,一两句重话都听不得,想当年,他是何等的低调隐忍才能获得先皇的信任,继而一步步走上今天的这个位子。
送走了一众官员和亲眷,国公府终于恢复了平静,在平静的外表下,二房父子几人正在“说悄悄话”,“爹,你说岑家可会将岑明月下嫁给我?”赵谅的长子赵慎独一脸期盼的问道。
岑明月何许人也?京城人顶多会说一句:岑首辅的孙女,京城众多才女中的一个。若是张悦听到这个名字,她一定会如临大敌,因为岑明月是中的女主,有状元之才,却碍于女子身份困于后宅,直到遇到宋良辰,才将她的才智淋漓尽致地展示出来,她美丽又聪明,知书达礼、智谋卓绝,一手将宋良辰送上首辅之位,是被读者最喜爱的人物之一,很多男读者给作者留言:我之所以还没成功,就是因为国家欠我一个岑明月!
“大哥,我觉得你有些异想天开了,有赵慎初在,岑首辅怎会将孙女嫁给你?”赵谅的次子赵慎微嗤笑了一声,心中暗道他哥痴心妄心,二十岁的人了,还要坚持为了岑明月而留着正妻之位,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赵谅捋了捋胡子,眯着眼睛说“也未尝没有可能,你祖父尚在时,两家曾有过结亲的意向,不过当时要说的是你们大伯和岑修的大女儿,谁知道你们大伯非要娶你们大伯母那个妖女,两家不但没结成亲,还险些结怨……过去这么久,岑修的气也该消了,两家是可以走动起来了!”
赵慎初才不会理会他二叔一家的小九九,此时他正安慰着二叔口中的妖女,也就是他的母亲陈氏,陈氏是云南土司之女,随父进京时,无意中与年轻的赵让结识,两人结成连理,她有一双妩媚迷人的狐狸眼,纵使已经三十几岁的年纪,眼神轻轻一瞟仍有一股令人无法抵抗的媚意,所以赵谅才在私底下叫她妖女。
有太多的事要安排,安抚了老国公夫人也就是他的母亲几句后,赵慎初匆匆换了一身黑衣,“赵起,随我去国子监走一趟!”
国子监中,岑明月正拿着一本书发呆,她的丫鬟小翡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在一旁服侍,“小……少爷,今日是国公大人的三周年祭,听闻首辅大人去国公府送了祭礼,还留了饭。”岑明月将书放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小翡,你说我祖父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当然是错了!”赵慎初推门而入,不理会他们主仆二人惊诧的目光,径自在岑明月的对面坐下,“岑明,你说你祖父心怀天下,你们可曾出去见过真正的天下?”他说完伸长胳膊拿过岑明月正在看的书《论衡》,他翻了两页嗤笑了一声“冀悟迷惑之心,使知虚实之分……岑少爷,不,岑小姐,你若真有知世之才、济世之志,你该出去走走,起码你该去青州看看,你才知道如今的天下是什么样子,是否如你祖父告诉你的那般物阜民丰、国泰民安?”
岑明月看赵慎初随意地翻着自己的书,她愠怒地说“小国公,你这样不请自来,还乱动别人地东西,不觉得很失礼吗?”
“你看,我在跟你说天下,你的眼睛却只盯着这本书,就算你殿试之上一举夺魁又如何?不过是个书呆子罢了!”赵慎初看她眼睛盯着书,生怕他损坏,故意拎起那本书在空中晃了晃,丢了过去。
“赵慎初!”岑明月接过书,小心翼翼地将被翻乱地地方抹平,万分珍惜地递给小翡,“收起来放好。”
赵慎初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你真打算用岑明的名字去参加会试?你爷爷也不管管你?”
岑明月端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自己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从何时起,女子注定要被阈于后宅的呢?四书五经、八股策论,我样样不比国子监的这些男人差,为何不能参加科举、出入朝堂?”
赵慎初不置可否,“岑明月,我不是来听你的人生理想和志向的,我是告诉你,你们岑家错了,以为明哲保身、置身事外,就可以做个纯臣的话,你们就大错特错!摄政王这些年利用太后的宠信害死了多少忠臣不需我给你细数,你们岑家装聋作哑也就罢了,死的那些人到底只是少数的官员,可若韩应文上位,你们口口声声的天下万民,怕是都要过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在你进入朝堂之谦,敢不敢跟我去青州看看?”
岑家多年在朝堂屹立不倒,自有自己的处世哲学,他们一直都把自己当纯臣,不管谁当皇帝,都会尽心辅佐,但绝不会搅入皇位之争。岑家的这一代男子都资质平平,让岑明月一个女子在一众子弟中脱颖而出,岑修不是个固执的人,他见岑明月有几分慧根,即便是个女孩也愿花精力栽培,甚至帮她弄了一个远亲的身份得以入读国子监。
正因为岑明月备受岑修重视,她是能接近岑修甚至拉拢岑修的一个跳板,明面上与岑首辅交好自然能令韩应文如遇大敌,但也只是暂时乱了他的阵脚,并不会带来实际的好处,所以赵慎初才选择舍近求远,从岑明月入手。
“青州?听闻你在守孝期间去了青州,不怕御史参奏你?”岑明月将赵慎初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解地问。
赵慎初看着读书读傻了的岑明月,心想,岑修寄予厚望的人也不过如此了,她的关注点永远只在朝堂之上,顿觉索然无味,“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若不想去外面看看,那便算了!”起身要走,又忍不住坐下,“你们岑家人……罢了!我何必跟一堆书呆官痴计较?”说完再次站起身。却听岑明月问,“几时出发?”
赵慎初说不知是该吸一口气好还是该舒一口气好,他心想,若不是无意中就过被登徒子戏弄的岑明月,他是打死都不会来找她的,“收拾一下,后日,城南门处汇合。”
第二日,赵慎初第一次上朝,果真有御史参奏他守孝期间远行之事,怒斥他大不孝,不堪为官,他老神在在的听着,朝那位御史点点头,笑了笑。
龙椅上的皇帝说“今日有要事交予齐国公,定远侯世子失踪至今仍无音讯,朕已下旨着齐国公南下找寻江世子下落,此事待他从青州归来后再议。”
京城到青州,再从青州回来都要小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谁还记得这事,皇上这是摆明了替赵慎初开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