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启涵躲在树木后看章杏芳带着两个人向山上走去,他低头沉思了片刻,背着背篓向山下走去,路过村子的时候,听见村里人三三两两地正在议论章家分家之事,“你们说那章二妮怎么那么狠心?大栓多踏实的一个孩子,从小就听话,跟老黄牛一样,就知道干活,还有杏芳,打从没了娘,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一件活计都不敢少干,还是天天被她骂,这下好,说是分家,实际上就是把大栓一家赶出来了!”
昨天晚上村里那么热闹,唯一没有出门的就只有傅家人,是因为傅家位于村尾,位置较偏,张悦的哭嚎声听不到太清楚,傅启涵想出门被傅母死死拉住了,“傍晚时听说锦衣卫去了宋家,定是宋家犯了事!老天有眼,要为我傅家报仇了!”村中一般的事情寻常传不到村尾来,她觉得那么大的动静,只有杀人或抄家才有,傍晚在门口等待傅启涵的时候听邻居说锦衣卫去了宋家,她第一反应便是宋家出事了!
“真若是宋家出了事,你不应该去看热闹吗?你既然相信薛嵘的话是宋家揭发了外公,难道不去看看他们会落个什么下场吗?”傅启涵从小在清水村长大,他对宋家众人的了解远超于青州的薛家众人,宋城是个善人,村中通往县城的路都是他出钱修的,村里的祠堂也是他出钱修的,谁家有个急事缺银子跟宋家去借,从不会让人空手而回。关键是地租,别处良田每亩要交一石二斗的租子,宋家只收一石,遇到年景不好,宋家会主动降租,总之就算真如薛嵘信中所言是宋竞舟告发了他祖父,傅启涵也不会把这个账记在宋城一家身上。
傅母气得捂着胸口说,“这个热闹不能看!锦衣卫都出动了,宋家肯定凶多吉少,万一你因为那宋良韵冲动被牵连怎么办?娘只有你,娘不许你去,不许你有任何闪失……”
傅启涵不相信宋家会出事,所以没跟他娘硬犟。今早这么一听,他才弄明白章家分家之事,如果章家分家了,章杏芳怎么还有心思带人去爬山?她又为何跟那个人提起“良辰哥”?宋良辰几时与她这般熟稔了?还有锦衣卫来宋家究竟是为何事?他赶回家将草药筐子放在院中,洗了下手,出门朝宋家奔去。
宋良辰正跟赵慎初边吃早饭边讨论青州之事,赵慎初三番两次将话题转到傅启涵身上,都被宋良辰绕回到青州局势上,三次之后,赵慎初明白了,这个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他不明白,宋良辰为何避而不谈傅启涵?
两人终于吃好了早饭,岑明月还没回来,宋良辰有些担心,“岑公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如我出去找找他吧,虽说我们这个村民风淳朴,但是有不懂事的孩子冲撞了他也不好,赵兄,你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邀请他吧,冷落了客人,邀请他吧,他顶着一只乌青的眼睛……宋良辰眼珠一转,让赵慎初自己做决定。
赵慎初看到宋良辰眼神中的谨慎意识到自己的一只眼睛青了,再想想他今早换下来的不知被宋良韵摸了什么的衣服,心中暗暗决定今天晚上接着去找那个丫头,狠狠咬她一顿出气。
没待赵慎初回答,守门的老丁头来报,“少爷,傅家那后生来找你,你要见他吗?不见的话我就把他打发了。”
“见,怎么不见?让他进来吧!赵兄,刚才听你总是提起他,应是对他印象深刻,不如一起听听他今日找我何事?”宋良辰心想,你张口傅启涵,闭口傅启涵,不就是想见他吗?人来了,你们两个说个够!他以为赵慎初看中傅启涵,并没有听出赵慎初明里暗里的挑拨离间,他与傅启涵之间需要挑拨吗?不需要啊!从小就互相看不对眼的人……
傅启涵准备了一肚子的问题在看到赵慎初的一刹只剩下一个不成问题的问题:这个人,竟然没死?“赵公子,别来无恙?”他瞬息间换了个姿势,向赵慎初拱手行了一个平礼。
赵慎初眯了眯眼睛,微微一笑“这位是傅公子对吧?有些日子不见,近来可好?”
宋良辰在旁边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傅启涵不是来找我的吗?难道他是听说小国公住在这里特意来靠近乎的?小国公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是为哪般?做给谁看的?以为狐狸眼眯起来就不像狐狸了;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是应该安静的走开?
“宋兄,今日小弟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单独与你谈谈?”傅启涵转身朝宋良辰拱了拱手。
赵慎初一听这话,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喜悦,宋良辰如果被拖住,他是不是就可以去找宋良韵了,于是他抬起一只手,“两位慢聊,我去院子里走走。”说完转身走出了堂屋。
看了眼站在银杏树下抬头看天的赵慎初,宋良辰收回了视线,“有什么事情不能到书院去说,一定要今天来找我?你不会是借着找我的名义来见韵韵吧?死了那条心!你想见她是绝对不可能的!”看好自己的小妹子,防火防盗防傅启涵。
“宋兄,你误会了,小弟今日前来主要是有一事不明,你上次话只说了一半,定远侯世子到底是怎么被谋害的?可是受了重伤?如今情况如何?昨日锦衣卫来你家可是来接世子的?”傅启涵见到赵慎初的那一刻,章杏芳和山上的两个陌生人就被他丢在了脑后,如果那位江公子是定远侯世子,那么这位赵公子是何人?当时明明中了那么厉害的毒,竟能恢复如初?神医不是说他命不久矣吗?
后来在青州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今日越想越惶恐,如果真如宋良辰所言,薛嵘残害前去剿匪的江世子,他是出于何种原因出手伤人,江世子归京后,一切水落石出,薛嵘会有怎样的下场?
宋良辰眉眼动了动,心道:果真是关心者乱啊,若不是涉及到了他亲爹,以傅启涵那种清高气傲的脾气,才不会露出这副紧张的深情。
“这么多问题,你想让我先回答什么?江世子的伤我不是大夫我也说不好,但还没有完全恢复,昨日来的锦衣卫只是护送赵兄的,哦,你还不知道吧,赵兄是齐国公。”宋良辰说完看向门外,却看不见了赵慎初的身影。
此时的赵慎初装作不经意地向后院走去,宋家仆从不多,除了看门的老丁头外,只有两个婆子是公用的,一个负责洒扫,一个负责做饭,其他都是各房中伺候的人,所以前院后院间并没有人看管。
宋良锦本来喜欢坐在院子里发呆,但早晨与哥哥聊了几句之后,心情越发沉闷,她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轮到宋良韵在院子里发呆了。昨夜赵慎初一番闹腾害的她没睡好觉不说,心也乱了,他说他可以娶她,可她要不要嫁他呢?宋良韵望着天空嘟囔着“赵慎初这个崽吧,毛病一大堆,自大,傲娇,不可一世,除了长得还马马虎虎,家里有点钱,他还有什么优点值得我嫁?”
呵,你这个傻子有什么优点值得我娶啊?赵慎初见她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收敛起气息,悄悄凑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听完就后悔了,“我几时说过要娶你?就你这个傻呼呼的样子,你觉得我看中你什么?”
“看中我人美心善,看中我地主出身,看中我有十万两银子,哎呀,说起十万两银子,我干嘛要嫁人呢?买个小奶狗不贴心吗?买个小狼狗不刺激吗?”宋良韵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自言自语,“就说赵慎初吧,即不奶,又不狼,要他何用?”
赵慎初伸出一半的手停在了空中,她竟然那他跟狗比?真是反了天了!他咬的牙齿咯咯响,“那你觉得谁奶?谁狼?”
“那……我去!”宋良韵突然发现有人跟她说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头“咚”地一下撞在赵慎初的下巴上,“哎哟”宋良韵捂着头顶抬起头,对上捂着下巴“嘶”了一声的赵慎初,“你这个人是鬼吗?走路都没有声音的?我个子本来就矮,被你这么一撞以后长不高怎么办?”
还没等赵慎初回答,就听见一个声音喊“韵韵!到我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