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竞舟杯子扔出去后立刻后悔了,“家门不幸,招待不周,让国公爷见笑了。下官的大儿子今日去了春风楼跟学子辩政,想是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举子文人,咱们不用等他,这就开席吧,这是刚从丰州运过来的双头鲍鱼,国公,你先请。”
这边宋竞舟一边焦急地等待着不知被什么事耽搁了的宋增父子,心中有些遗憾;看了看摸着额头一脸怨毒之色的宋增,恨铁不成钢,又看了看在宋增恶狠狠的眼刀下仍泰然自若的宋良辰,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辰哥儿这个孩子果真是稳当了,说不准有大造化,他的心中的郁闷消散了些。“今日国公爷光临寒舍,下官倍感荣幸,敬国公爷一杯!”宋竞舟说完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再怎么说也是那个傻丫头的爷爷,虽然不亲近,可是刚才在院子里似乎对那傻子不错……赵慎初端起酒杯,温文有礼地说“知州大人客气了,我从匪盗横行的青州过来,越发觉得云州物阜民丰,是知州大人治理有方,该是晚辈敬知州大人一杯才对。”
宋竞舟眼神一亮,挺直了脊背,“国公大人过奖了,为官之道就是要上为皇上分忧、下为百姓解难,治理好地方是我等份内之事。”
听着主位这边的大人们打起了官腔,看着末位的宋良辰与宋玉朗正在“热络”地聊着天,隔着餐桌看上去,两个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宋增的眼神越发阴郁,老子看他不顺眼也就罢了,儿子也不关心他,呵,白眼狼一个!
宋良辰嘴角含着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赵慎初一眼,“朗弟想知道国公爷什么事的话,还是去问我爹比较好,毕竟,是他们先相识的,我与国公爷,并不熟。”两眼水蒙蒙,像小兔子一样的宋玉朗咬着嘴唇说“那,那国公爷可是为了定远侯世子才南下的?”
看着他这副样子,宋良辰眼睛眯了眯,他不着痕迹地将宋玉朗打量了一番,丹凤眼斜着轻轻一挑,就见宋玉朗红着脸低下了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眼前桌上的参翅鲍肚都不香了,随后淡淡一笑,这就是知州府啊!
“据我所知,国公爷与江世子的关系……确实是不错……”一想到赵慎初觊觎自己的妹妹,宋良辰就意味深长地看了宋玉朗一眼。
宋玉朗垂下头,不知想了些什么,耳尖红红的,宋良辰勾唇看着宋增笑了笑,正琢磨怎么带坏宋良辰的宋增看见那个笑容,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老四这个人最擅长扮猪吃老虎,他的儿子会不会跟他一样,做出的一切都是伪装?
宋增的目光在宋城父子两人身上转了转,正要说话,就听宋坤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不知国公爷前来,在下来迟,还望国公爷见谅!”
宋坤生得高大挺拔,与跟在他身后的宋玉璋站在一起,看着不像父子,倒像是兄弟。他虽然参加会试多次落地但不见任何郁色,微笑起来还颇有几分洒脱,只有看见宋城父子的时候,垂下了眼睛。
“父亲,”宋坤朝宋竞舟行了礼,接着解释到“今日在春风楼遇见一位自京城来的才子,此子谈吐文雅、气度不凡,一番高谈阔论令儿子豁然开朗,便多谈了几句,耽误了归家,还望父亲原谅则个。”
“对了,那位公子姓岑,听闻与国公爷也是熟人,今日本邀他一起来府上坐坐,奈何他还有要事,不能引荐给父亲,还是有些遗憾呢……”宋坤边说边在宋竞舟的下手坐下,拿起酒杯给朝赵慎初说“今日是在下照顾不周,在下敬国公爷一杯,望国公爷海涵。”
赵慎初只是笑了笑,举杯示意了一下,心道:左一句见谅,右一句海涵,你以为你是谁?
宋城笑呵呵地说“早知大哥与岑公子如此投缘,今日就应该邀请他跟我们一起来坐坐,国公爷,我说得可对?”这些年,在两位嫡子面前,宋城一直避其锋芒,但是今日他被那一场闭门羹激起了心中的情绪。这么多年,他敬他们,避他们,躲他们,只是让嫡母和两个哥哥觉得他好拿捏,觉得他妻子儿女都好拿捏,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赵慎初笑了笑“宋叔,阿岑自由洒脱惯了,让她点评时政或许还成,让她参加喝酒划拳怕是不成的。”岑明月若是肯跟一桌子男人喝酒聊天那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再怎么说也是首辅家的嫡女,从小受过严格的教育。
阿岑?呵呵,宋良辰暗戳戳地飞过一个眼刀,然后开始有几分怀疑自己,难道他看错了?赵慎初不喜欢自己的妹妹而是喜欢岑家那女扮男装的小姐?那位岑小姐从京城跟他到青州,又一起到云州,跟到了清水村,跟到了云州州府……非亲非故,是什么原因让她一直跟着他?
宋良辰想到了岑明月,而跟女孩子们在一块儿的宋良韵,被安排跟宋家的“七仙女儿”坐在一起,心中万分不愿,五叔家的宋玉婷和宋玉娇两姐妹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聊些什么,三伯家的宋玉敏独自一人谁也不理,二伯家的宋玉朦在发火训斥不小心碰到她的小丫鬟,宋玉胭既不劝说也不安抚,大伯家的宋玉珂跟在宋玉琬身边,像个小丫鬟一般,对她姐姐毕恭毕敬,看着她们,宋良韵竟然想起了岑明月,虽然她跟赵慎初的关系还不太明朗,但是岑明月那个人让人讨厌不起来呀,讨厌不起来。
“莫云,把我和阿珂的双头鲍鱼给锦姐姐和韵妹妹吧,她们常年在乡下,等闲吃不到这种好东西。”宋玉琬从上到下扫了宋良锦一眼说到,在花厅的时候她可是看出来太祖母对宋良锦的那份不同了,那眼中的欣赏和疼惜,是她不曾体会过的,可是,就算太祖母再疼她又有何,她宋良锦不过是乡下一村姑罢了,宋玉琬才是宋家嫡长子家的嫡长女,那个宋城能与自己爹爹相比吗?那个宋良辰……也就是长得还行,听说是个地痞无赖,能过了乡试说不准是用了什么阴招呢!宋玉琬越想,心中越觉得畅快。
宋玉珂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宋玉胭轻轻一笑“把阿珂妹妹的那份留下,把我这份送给韵妹妹吧!韵妹妹即是菩萨座下的童子,我也要提前拜一拜才对。”她说完,扫了宋玉琬一眼。
“姐姐,你是我亲姐吗?从来都不理我,却要拜一个从乡下来的臭丫头,你不知道她们乡下人都不爱洗澡,身上都是臭的吗?你跟她们亲近不怕被熏到?”宋玉朦说着重重地推了端着双头鲍的小丫鬟一把,那小丫鬟没站稳,身子一晃,手中托盘一歪,只听“啪”一声,盛着鲍鱼的碗被摔了出去。
宋良韵看了看宋良锦,正要说话,却听宋良锦说到“到底是在乡下生活了十几年,我确实有些孤陋寡闻,即没听说乡下人不爱洗澡,也没见过大人常说的那些心狠嘴毒的人,今日朦妹妹让我长了见识,就是,”她顿了一顿,看着地上一片狼籍说道,“可惜了琬妹妹和胭姐姐的一片好心,更心疼祖父,他老人家挣下这份家业不易啊!”说完,宋良锦环顾了一下穿金戴银的各位姐妹。
特意隔出来给几位小姐用餐的小厅内一时安静了许多,宋玉朦先是被说得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顿时从位子上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宋良锦说“好呀,你们两个乡下来的臭要饭的,竟然敢说我心狠嘴毒?看我不去告诉祖母,让她把你们轰出去!把你们扫地出门,以后连角门都不让你们进!”
女性长辈正聚在一侧稍大的偏厅里用宴,小厅正是这个偏厅隔出来的,宋老太君说让孩子们在一起单独热闹,早点熟悉熟悉,但又怕她们性情不投,闹出什么不愉快,特意做了这种安排,只能说宋老太君即周到又料事如神。
听着小厅里宋玉朦一声比一声高,她亲生母亲郑氏当时就慌了,扭着手绢问吴氏“母亲这是怎么了?”吴氏一听宋玉朦的话心道一声不好!她在老太君面前对宋城和另外两个庶子那可是一个慈爱有加的嫡母,怎么让他们从角门进呢?“娘,您别听那孩子胡说,锦姐儿和韵姐儿是咱们府上的娇小姐,谁敢说她们是乡下要饭的,我定是不会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