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毫无顾忌地承认自己来看赵慎初的笑话,气得陈氏指着他的鼻子说,“韩应文,我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你给他陪葬!”
韩应文挑了挑眉,“呵,嫂夫人,我可以一心想认初哥儿为义子的,他出了事,我也很难过,你怎么能指责我呢?我可是一片好心上门来看他……”
“王爷,老太太有请!”一旁的丫鬟打断了他的话,只见他脸色一变,“国公府好规矩,连一个丫鬟都敢打断本王的话!”
陈氏随手一捞,将那丫鬟拉至身后,“摄政王好威风,到我国公府上来指手画脚,未免也太不把国公府放在眼里了!”
韩应文的目光自下而上将陈氏打量了一番,当年那个天真烂漫、清纯可爱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了如今仪态端庄、气度雍容的国公夫人,斯人犹在,却已非旧时模样,他摇着头转身走进了国公府的正堂。
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国公夫人转过身,挺直脊背慢慢向前走,宽大的衣摆八风不动,端的是庄严肃穆,走出了好一段路,她才问道“十五,那人可是已经看不见了?”丫鬟十五在一旁低声说“夫人,早就看不见了。”陈氏端着的肩膀忽地放松了下来,“你家夫人刚才装的怎么样?韩应文那个家伙会不会觉得初哥儿伤得很重?”
十五竖起了大拇指,“夫人,您刚才的样子看上去真是有几份唬人,老太太要是见了,定夸您越发长进了!”儿子都要娶妻的年纪,被人夸长进,这可是什么好词?陈氏拢了拢头发,步履轻盈随意向前走了几步,“不行,我还是要表现得沉重一些,毕竟府中人多口杂。”说着朝二房的方向看了看,继续挺直脊背,慢慢向前踱步。
等到摄政王拜会过老国公夫人也就是府里的老太太,赶到赵慎初所住的院子时,听到了陈氏颇有穿透力的哭声“初哥儿,初哥儿,你怎么样啊?叫太医,快去叫太医!”赵慎初所住的存戒堂一阵兵荒马乱,赵琛像疾风一般与韩应文擦家而过,直接奔了出去。
韩应文垂着嘴角、眯了眯眼睛,明明感觉到这只是一场戏,却不得不陪他们一起演下去,他隔着窗子大声说道“初哥儿,你可要好好的,让兄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可不能让让兄断了后。”
“韩应文,我杀了你!”房中穿过陈氏一阵尖厉的喊声,倏忽间便见陈氏拎着一把剑冲了出来,剑尖直直指向他的胸口。看着胸口处寒光闪烁的剑尖,韩应文两指一夹,那剑就被固定住了,他凉凉一笑“哲尔,没想到有朝一日,你我会刀剑相向。”
陈哲尔,也就是已逝去的齐国公赵让夫人、如今的齐国公赵慎初的娘,用力抽出长剑,冷笑了一声,朝着韩应文的命门又刺出一剑,韩应文一边躲闪一边说“哲尔,你忘了我们当年的情谊吗?怎得如此无情?”
“情谊?呵,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也配与我提情谊?”陈哲尔手中的剑不停地挥舞,迫得韩应文不停地躲闪后退,直至两人呈现对峙之势,“韩应文,你在我伤心欲绝无暇他顾之际欺负我儿子这笔账,我早晚要跟你讨回来!”
收起防守之势,韩应文抱胸迎着长剑向前走了两步,“哲尔,我一直把初哥儿当成我的孩子,我也想一心护着他,但你问问他肯吗?你只看到他中毒、受伤,你可知我这三年有多少次险些死于你儿子的那把软剑之下?我知道,你们都把赵让的死怪罪到我的头上,你们怎么不想想,我又没有兵权,怎么可能在战场上给他设伏呢?你们再想想,赵让的死最终获益是谁?他的二十万大军可是都回到了当今圣上手中啊,你们母子啊!不要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说着,他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因爱生恨而要跟赵让做对吗?我不跟他做对,龙椅上曾经的那位怎么可能让我们活了这么多年,而今的我,如不与你们为敌,龙椅上现在的那位怎么可能留着我们?”
见过强词夺理的,没见过这么会强词夺理的!陈哲尔举剑向前,“我不想听你的这些歪道理,我只知道是你勾结强敌、里通外国,设计害死了让哥!我只知道是你两年不断派人追杀我儿子!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脸面登门来看热闹,真是年纪越大越不害臊!”
韩应文嘴角一勾笑着说“我不是来看热闹的,我是来看你的……”
看你大爷吧!陈哲尔面色一厉,手中长剑游龙走蛇一般向他攻去,韩应文边躲边说,“别误会,我是来看你的儿子的!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还没有耐心听人把话讲完呢?”随着韩应文且战且退,两人很快就出了存戒堂的院子。
躺在床上的赵慎初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忍下冲出去的冲动,韩应文该死,但他不能死在国公府。
没见到赵慎初却被国公夫人用长剑赶出了大门的韩应文,勾着嘴角上了摄政王府的马车,感觉心中从未有过的一种畅快,二十几年的痴望,终于在今天彻底放下了。他双手抱着头枕在马车引枕上,对着车夫说了一句“去柳映阁!”车夫甩出的鞭子迟疑了一下,甩了个空响,他赶紧收回心神,赶着车朝京城最大的销金窟柳映阁而去。
收起长剑的陈哲尔,转瞬端起了国公夫人的架势,乜斜了一眼不远处正向她走来的赵谅,施施然转向存戒堂的方向,“大嫂,你怎么可以在府中就对摄政王喊打喊杀?万一他让御史参咱们一本,这……这可是对咱们整个家族不利啊!”
“噢?二弟的意思是,本夫人出了府就可以杀了他吗?”懒得看赵谅那张油光满面的脸,陈氏看向不远处的池塘,心道:再逼逼,再逼逼就把你踢进池子里!
赵谅被堵得愣了一愣,他向来跟这位大嫂话不投机,但有些话又不能不说,赵慎初敢得罪摄政王,他可不敢,“大嫂,你可不是只代表你自己,你还代表了国公府,所以,以后行事还望你深思熟虑之后再出手。”
春天就要来了,池塘里的水也不知道够不够冷?陈氏忍不住地扭动了一下脚,慢悠悠地说“本夫人深思熟虑过了呀,可是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深思熟虑呢,以前谁敢动我夫君,我要他不得好死,以后谁敢动我儿子,我要他生不如死!”别以为你脑子里成天想些什么我不知道,国公这个爵位就凭你这脑满肠肥的赵谅也配?陈氏默默地腹诽着,脸上越发显得漫不经心。
最可恨的就是她这个样子,每次陈氏摆出这幅样子,赵谅都觉得被轻视了,他也不是不喜欢陈氏这般美貌的女子,可是当这个女子对你不屑一顾,甚至直接表现出厌恶的情绪来,任何人都无法再保持着欣赏的姿态。有些心思龌龊的可能还会在心中构思出千百种折辱美女的方法,但是赵谅不敢,他怕陈氏手中的那把剑。陈氏可不是一般的美女,她是一个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女人,那把剑开过刃,饮过血,摄政王可以不怕,但是他赵谅怕!
本以为她在自己的院子里隐居三年,出来后就算不是青灯古佛,肯定也会有所收敛,做到一个孀居之人的本分,但实在没想到,陈氏从来没变过,她还是原来那个陈氏。“大嫂考虑过就好,如此,我也放心了。”赵谅不能认输,但也不敢硬呛。
怂货!真以为她现在修花剪草就是放下屠刀了?陈氏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一甩裙摆,昂首挺胸走开了。
“哥,你说什么?齐国公遇袭受了重伤?是何时的事?哎哟……”正在跟姐姐一起学绣花、两手被扎了好多洞的宋良韵一针戳在自己的腿上,“哎呀,小妹,你是不是傻?疼不疼?”宋良锦赶紧抢过那只针别在阵线包上。
没眼看她这种犯傻的样子,宋良辰揉了揉眼睛,“慌什么,三天之前的事了,如今,应该快好了吧,我告诉你们只是想让爹备一份送过去,毕竟……”看了宋良韵一眼,心道:毕竟这个丫头也留不得了,还不如提前打好关系,免得嫁过去受气。
三天之前?那不能啊!昨晚他还来偷偷摸摸找她,嫌她住的太远呢!难道,他是装的?没事干嘛装着被人袭击呢?宋良韵揉了揉脑袋,忽地回想起在青州时的几次被追杀,“哥,追杀他的人是不是摄政王?摄政王是不是一心想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