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郭语彤被封宸妃,宋家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宋城长长叹息了一声,转头对地主娘说,“原本以为辰哥儿能入翰林,所以没有急着张罗他的婚事,可这眼见着要外放了,最迟不过三个月就要赴任,是不是提前把婚事给他们办了?”
地主娘扶了扶腰,跟着叹息了一声,“办吧,给锦姐儿找点事情做,也免得她总是以泪洗面。”
自从宫中归来后,宋良锦几乎没有出过屋子,她每天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的承尘出神,几乎不会主动开口跟人说话,便是宋良韵想尽办法哄她开心,她勉为其难露出点笑容,也会笑着笑着就流出眼泪,宋良锦不止一次跟地主娘说“娘,快想个办法吧,我看姐姐这样,像是得了抑郁症。”
地主娘不知道什么是抑郁症,但听宋良韵说,得了抑郁症的人总想着要死,心里慌的不行,她最近每天睁开眼就要先问一遍“锦姐儿还好吧?”
宋家一下忙了起来,要成亲就要先搬家,还好在张家人赶到京城之前,家中就收拾了一番,即便如此,还是收拾了两天,才正式搬出岑宅,搬进了距离国公府不远的一处两进的院子,院子虽然小,但好歹是自己家,没过几日,宋家奶奶也被接到京城,随之进京的还有宋家在云州的下人。
一时间两进的院子便有些窄巴,担心宋良锦的情况,又考虑宋良辰要成亲,宋良韵提议跟姐姐住同一个房间,这下就苦了赵慎初,他再也不能趁黑摸进宋良韵的闺房了。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还是聘礼,要提早成亲,就要先纳征,宋良韵倒是大方,主动出了一万两银子让宋城去置办聘礼,毕竟是首辅家的小姐,聘礼怎能太寒酸?
“小妹,等哥哥以后有了钱,一定会加倍还你!”此时的宋良辰可以说是囊中羞涩,毕竟京城里生活,样样都要钱,他自己又没有什么营生,总不能凡事都要跟宋城要,再说,宋城置下宅子后,现在钱财上也不富裕,如今宋家最有钱的就是宋良韵。
小地主婆宋良韵乐呵呵地摆了摆手,“小意思,赶紧把我嫂子娶进来才是正经。”谁能想到曾经以为的情敌现在变成了自己嫂子呢?欸,她拉着宋良锦说,“姐姐,咱们总不能让娘挺着大肚子操持婚事吧,赶紧振作起来,一起把哥哥这场婚礼办的风风光光、漂漂亮亮。”
似乎这件事把宋良锦从那种心如死灰的情绪里拉了出来,她打起精神跟着宋良韵一起,帮着地主娘列聘礼单子,采买婚礼的用品,拟定宾客单子,列宴席菜肴,这样忙碌起来,一时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到了择定的吉日,宋良辰带着官媒一起,抬着聘礼浩浩荡荡地去了岑府,新科探花求娶新科状元,这个话题够劲爆,一下就引起了京城的围观,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紫宸宫内的宸妃娘娘又摔了一套琉璃盏,待晚上见到皇上的时候,她笑盈盈地说“臣妾听闻今科状元才貌双绝,如此人物,竟是不曾见过,不知能否召她入宫见上一见?”
皇上抓着她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亲了一口,“既然爱妃想见,明日朕与皇后说一说,召她进来,让朕的女人们都看看。”
“都说陛下宠臣妾,就算再宠,还是不会越过皇后娘娘呀!”她说着,抽回自己的手,坐到一旁假装生闷气。皇帝的目光闪了闪,“朕都在你这处连着安置三晚了,你还不知足吗?嗯?你要跟皇后比?那朕只有初一十五才去找皇后,换成你,你不会觉得寂寞吗?”
不,不寂寞!巴不得你不来!郭语彤翻了个白眼,“陛下这话臣妾可不敢接,臣妾就是一个妾,怎敢与皇后娘娘比?再说,这后宫姐妹众多,有人比臣妾貌美,有人比臣妾乖巧,有人比臣妾贴心,如此比下去,臣妾,呵,倒是真不值得陛下的宠幸。”求你别宠,滚去宠别人吧!
正如她所言,宫中比她貌美的、别她听话的、比她风情的,有很多,但是敢这么跟皇上说话的,只有一个郭语彤。皇上抬起她的下巴,看着那张写满了骄纵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朕喜欢的并不是你的容貌,而是你的性情,无人可比。”
那岑明月呢?被迫抬起头的郭语彤垂着眼睛,想知道,她与岑明月想必又如何?若是早一点认识他,他会不会娶自己?
噗嗤一笑,“陛下,您看臣妾这么久,不是看上了臣妾的脑袋吧?”还是透过她,在看他们一家人的脑袋?以为她猜不到这个狗男人在想什么吗?不就想着怎么压制她爹吗?
收了宋家聘礼之后,岑明月在家忐忑得等着宋家来请期,按宋良辰赴任的时间,预计一个月内她就要嫁去宋家,心中既期待又忐忑。知道他没能进入翰林院的那一刻,她的心也曾失落过,毕竟“非翰林不入内阁”但是只要想到宋良辰跟她一样心怀天下,她就觉得无论到哪里,宋良辰都能治理一方,都能有所成就,况且,离开这乌烟瘴气的京城也好,外面天地那么广阔,处处都可有所作为。
岑明月还没等来请期,便等来了皇后召她入宫的懿旨。岑家与皇后的母族素无来往,不知皇后此举何意。不同于山村里长大的宋良锦,出身首辅家的岑明月什么场合没见识过,她收拾好之后就随着太监进宫了。
皇后娘娘礼仪性跟她聊了几句,别无多话,倒是宸妃娘娘自她进入殿门开始,目光就没离开过她身上,似是将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观察到细致入微,“听闻岑小姐与宋探花师出同门,你们可是从小认识?”
摸不清宸妃娘娘的意图,但她与宋良辰之事并无可隐瞒之处,“回禀娘娘,宋探花在此次春闱前从未踏足京城,此前臣女与他素不相识。”云州的那一段不能说,不可说。
原来都是认识不久啊?可惜,自己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众目睽睽之下,就算皇上再宠她,也不能作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哦,那你们可是定下了婚期?”
“回娘娘,尚未。”岑明月恭敬地回到。
郭语彤点了点头,“此前本宫与宋探花有过几面之缘,今日见到岑小姐,顿觉一见如故,可惜,你我二人欠缺了点缘分……”她不怨岑明月,要怨就怨把她送入这皇宫内苑的家人,要怨就怨那借她控制她家人的皇上,“宋探花要去青州赴任,想必你们婚期也近了吧,本宫就预祝你们夫妻二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说完从身后伺候的宫人手中接过一个锦盒,“这个小东西,就作为贺礼吧!”
“多谢娘娘厚爱。”岑明月给宸妃娘娘行了一个大礼,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锦盒。
既然宸妃给了赏赐,皇后娘娘总不能让人空手而回,皇后赏了一副头面,其他的妃嫔也纷纷打赏,美其名曰给岑小姐添妆。
岑明月一头雾水地抱着一堆赏赐走出了皇后的寝宫,对于各位后宫娘娘特别是宸妃的做法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一个身穿低等妃嫔服饰的宫妃看着她,目光沉沉,她身边另一个同等品级的宫妃喊了一句“宋贵人,咱们走呀!”
到底是宫妃,在两人迎面而来的时候,岑明月给两人行礼、让路,任那位“宋贵人”不善的目光将她打量了一番。
所有宫妃的赏赐都是些头面首饰一类,只不知宸妃娘娘的锦盒里装了什么,回到岑府后小翡好奇,“呀,小姐快看,好精致的两匹马!”锦盒中是两匹玉质的小马,一匹是血玉雕刻的红色小马,一匹是羊脂玉雕刻的白色小马。
岑明月没有把那两匹马放在心上,因为没过几天宋家就来请期,两家商议亲迎定在一个月后,自请期之后,两家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素日混吃等死的宋良韵都被累的每晚倒头就睡。在宋良韵的小呼噜声中,宋良锦每晚都睁着眼到天明。
就这样,终于到了宋良辰亲迎之日,他穿着一袭红衣在赵慎初、薄肃、陆叙等一众人的陪同下,意气风发地打马向岑府而去,一路上吹吹打打,到处热热闹闹,人人喜意盈盈,喜婆的吉利话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倒,岑家大小姐岑明月带着所有人的祝福登上了花轿。
宋家宾客盈门、红烛高照,赵慎初作为宋良辰的未来妹婿,自然是座上宾,而另一个“可能的妹婿”江温被定远侯锁在房中,不得出门。
还有一人,在深宫之中,倒着一杯又一杯的酒,喝到自己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