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后,暗七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留意小孩子玩的玩意儿,若是空闲下来,还会动手亲自做拨浪鼓、小弹弓、小木马……没过多久,宋良锦的屋子里就堆满了孩子用的东西。每次宋良锦要给银子,暗七都会“嗖”地一下不见人影。
他是暗卫,轻功一流,宋良韵自然追不上他,但总是欠他人情觉得过意不去,她便给他做了一双鞋子。
暗七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被老齐国公领回去培养成了暗卫,从小到大的衣服几乎都是国公府统一给发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做鞋子,收到宋良锦鞋子的那一瞬,暗七心跳如擂鼓,他忍不住向前一步,想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听到容安轻咳了一声,他才绷起脸朝宋良锦点了点头,“谢谢二小姐。”
“谢什么?不过举手之劳。改天让容安给你量一下尺寸,我再给你做一套外衫。”宋良锦不以为意地朝他摆了摆手。她不像嫂子,经常要跟哥哥出门,自己在后院无事可做,只能用针线活儿打发时间。嫂子带了一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哥哥的衣服鞋帽不用她做,孩子的衣服做起来也很快,所以她最近闲得很。
暗七心中感动不已,但他不善言辞,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只是恨不得把自己能弄到的好东西一股脑地送到宋良锦的身边。
宋良辰默默看着二人之间往来互动,琢磨着怎么再推一把,索性把暗七招为宋家的上门女婿。
岑明月对此却保留看法,“相公,我觉得你还是什么都不要做得好,小锦对七先生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女人总是更懂女人,岑明月看得明白,如今宋良锦的心中只有孩子。
如今宋良锦已经怀孕六个半月,眼见着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除了做做针线活,就坐在院子里发呆,“容安,你说小妹最近怎么样了?她不会也像我这么糊涂吧?”齐国公衣衫不整的从小妹房中出来,想必他们……
没有伺候过三小姐,暗九又是个嘴严的,这话容安接不上,“小姐,你后悔了吗?”
后悔吗?宋良锦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到里面的小人似乎踢了她一脚,“容安,你看,你看,他在动呢!”这一脚的力度不小,眼见着她宽松的裙子跟着微微动了动,肚子里像是藏着一只不安的幼兽,瞬间吸引了主仆二人的目光,宋良锦哪还有心思后悔呢?
江温终于到了连云寨,这个曾经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地方。连云寨群山连绵,大小山寨散落其间,自从大胡子匪首被杀死后,几个小头目各立山头,看似一盘散沙,但是江温却不敢贸然去进攻,若是几个山头连起手来,他们这些人怕是会有去无回。
江祯准备前去探路,看到小铃铛凝眉沉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不放心留下她跟江温在一起,“你既然是这个寨子出去的,想必对每个山头都很熟悉,前面带路吧!”
小铃铛犹豫了一下,用树枝在地上画了画,“连云寨之所以叫连云寨,是因为这里的山都是以云字为名的,咱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叫朝云岭,别看这个地方的山不高,但几乎连着连云寨的几大山峰,沿此向东可到磐云峰,向南是磬云峰,向西方向能到最高的山峰叫凌云峰,凌云峰最是易守难攻,大当家曾经是寨子里的三当家……连云寨虽说现在已经分开了,几座山峰之间可以通过狼烟来相互示警,一旦有官兵前来剿匪,所有寨子里的人都会联合起来,共同对敌,所以就凭咱们这些人,怕是还没走上凌云峰,就要被包围了。”
“那依你的意思?”江祯见江温低着头一直不说话,只能主动询问。
小铃铛看了面无表情的江温一眼,心虚地低下头“能不能先把我娘接出来给江公子治病,治好后,咱们再考虑攻山?”
江温毫无焦距的眼神看似正认真地看着她,“把我眼睛治好,就有办法攻打连云寨了吗?小铃铛,如果你舍不得寨子里的人,就劝他们弃恶从善,否则,只要他们做一天恶,我就不会放过他们,至于我这条命……”若是此生再也见不到宋良锦,这样绝望无助的活着每日就是折磨。
每一天他都只能靠回忆去度过漫漫长夜,对他来说,长夜不止夜深人静的晚上,也包括艳阳高照的白天。
“公子,奴才觉得小铃铛的话有几分道理,至少等您眼睛复明后,咱们的把握大一些,毕竟,咱们是来给江遂报仇的!”只有江遂的仇才能让自家公子多几分人气,江祯不得不一遍又一遍提醒他,活着才能给逝去的人报仇雪恨。
江温剿匪的脚步停在了连云寨下,此时的连云寨里,暗六已经在凌云峰蹲了足足半年有余,他一直没有找到薛嵘与土匪联络的直接证据,而若没有“肥羊”,他们寻常也不会下山,所以现在竟有些闭目塞听之感。
“大当家,大当家的!听说磬云峰上跑下山那个小妞儿回来了,要不要咱们去弄来给你快活一番?”就在暗六觉得人都快发霉的时候,突然看到负责几个山峰之间联络的猴子兴高采烈地边跑边说。猴子长得眉清目秀,但是右边脸颊上长了一颗大瘊子,整张脸被那瘊子给破坏了,看上去有几分诡异。
不同于之前的络腮胡,现在的大当家是个长相清瘦,有几分书生气的人,听说他是因为乡试中被人冒名顶替,状告无门,一气之下杀了顶替他的那个人,被官府追缉,万般无奈才落草为寇,之前大当家和二当家在的时候,他像是师爷一样,虽然功夫不好,但擅长机关、计谋,这凌云峰下面就布满了机关,寻常人等,是摸不上山来的。
这位大当家的还有一点与之前的匪首不同,他不好女色。寨子里有很多强抢来的女人,因为男多女少,那些女人除了要给男人做饭做菜,基本上都是男人泄欲的工具,即便暗六也曾去找过女人,但是这位大当家从没去找过,他唯一感兴趣的是娶前寨主的女儿,小铃铛。可是不知为何,当他放出话要娶小铃铛之后,那个小铃铛听到这个消息,偷偷跑出了连云寨,不知去向。
听到猴子的话,大当家轻轻吹了吹手上的一块儿铁片儿,看上去是铁片儿,暗六却知道,那是吹毛断发的飞刀,这位大当家身手一般,但是擅长制作各种暗器,使用暗器的时候也如行云流水。
回到山上的小铃铛内心极为忐忑,她母亲是原大当家的压寨夫人,她从小也是被原大当家宠着长大的,所以不但没有吃过苦,还有寨子里其他女人伺候她,可是她娘在原大当家死后告诉她,自己并非原大当家的亲生女儿,连她娘自己也不知道她爹是谁。
被抢到山寨的女子,怎会有从一而终之说?便是原大当家活着的时候,她娘也没少过别的男人,原大当家也不在意这些,可是她却在意,她不想成为跟她娘一样的女人,空有一身本事,仍要依靠男人而活。“娘,随我下山去吧,凭你的医术,总能混口饭吃,你若不愿意,将医术传授给我,我来赚钱养活您。”
一袭红衣的女子,摆弄着手中的瓶瓶罐罐,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怕凌云峰上的三郎吗?怎么又跑回来了。”说着轻轻一笑,“要知道,匪窝出生的女儿,你天生就去土匪,还能去哪?其实你嫁给三郎也不错,谁都有可能是你爹,除了他……”
见识过外面的美好,见识过正义凌然、英气十足的京城贵公子,哪里还会看上土匪?“娘,你跟我走吧,我保证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小铃铛说着,拉起她娘就往外走,她娘跌跌撞撞地跟着她往山下跑,却在跑到半路的时候,看到凌云峰大当家带着一众人从另一条山路上走过来。
小铃铛心里咯噔一下,她担心凌云峰的人会在朝云岭遇到了江温……所以当凌云峰大当家笑着说“铃铛回来了,去凌云峰坐坐吧!”
虽然这位大当家满面笑容,但小铃铛心中却充满了畏惧,她不得不跟在他的身后,从必经的朝云岭走过,“大当家的,你为什么要娶我?我不想嫁给你,你能不能不要逼我?”灵机一动,她在路上高声说出这句话。
隐在暗处的江温动了动,与此同时,暗六的眼神黯了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