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桃林生机盎然,树下石块上青绿苔藓湿润,林中杂草水珠未散,很快被细碎马蹄声震落,树林里烟雾缭绕,早晨的雾气还没全散。
大队人马打着五色旗帜,衣着各异,缓缓穿过树林。
郭进骑马跟在行辕后方,心情复杂,其中最多的是羞愧无地自容,历经昨天那样的大战,再想想之前自己对官家用兵的指责,顿觉无地自容。
郭进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蠢:“郭进啊郭进,你在官家面前显摆什么本事”。
想起昨天官家的指挥若定,运筹帷幄,大败众多贼兵,又想官家之前的威名和那些大名鼎鼎的战役,顿时觉得越发无地自容,哪里轮得到自己来指手画脚。
当时官家没责备他是多大的宽厚了.......
这么想着,队伍已经出了桃林,不远处的泽州城沐浴晨光之下,尽收眼底,远处,喊杀声震天,将士们正从四面向泽州城发起攻击。
因为天子鸾纛就在城下,官家亲临前线,将士们备受鼓舞,士气高涨,奋勇前驱,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攻城,神火军的工匠一夜不睡觉,就地取材,建造起大量的攻城器械。
此时一下齐发,郭进已经看到好几处有秦军士兵杀上城头。
“寿州,江陵,成都尚且不在话下,这样的小城根本挡不住官家麾下雄师,我看半个时辰之内就能破城。
那李筠狼子野心,居然妄想一触官家神威,简直不自量力。”
旁边有官员上来搭话,他看起来文士打扮,一身朴素官服,年纪比自己大。
郭进皱眉,他向来不喜欢和读书人打交道,却在这时旁边亲兵中有人小声提醒:“这位是判三司事,翰林学士卢多逊,官家很信任他。”
一听说官家信任,郭进脸色变了很多,“相公说得有理。”
卢多逊听了脸上露出喜色,相公一般是对宰相的称呼,而他现在只算半个,郭进却这么叫他令他心里舒服。
郭进其实没多想,他就是随口一说,对方便靠上来,带着一些教诲的口气说:“官家向来是爱才的,不过官家喜欢能做事的人才,而非夸夸其谈。
官家既让郭使者留在身边,肯定是看重你的,别人可得不到官家另眼相看。”
郭进一时间又是激动又是感动,可他嘴笨不知道怎么说,想想之前官家对他的宽厚,对自己的顶撞也没有生气,还将他留在身边,又一时有些欣喜起来。
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官家的厚爱和看重,连道:“多谢相公提醒我!”
“也不算提醒,只是让你明白官家的良苦用心。”卢多逊抚须:“郭将军是打过仗的,官家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郭进有些尴尬,又十分自责的说:“我这点本事算不了什么,昨天那样的大战面前,我连个主意都没有,不像官家那样厉害。”
卢多逊打马走几步,遥望远处格外显眼的鸾纛,哈哈笑道,“郭将军何须介怀,老夫说得不是讨好官家的话,就实话实说,当今世上多少人比得官家?
官家这些年来功绩作为想必郭将军也是知道的,自唐末以来数十载,谁能做到,就是后唐庄宗也不及也,将军何必自己为难自己。”
郭进也一下醒悟过来,连道:“是某木头脑子了,多谢相公提醒我。”
“嗯,我等比不了官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官家虽然爱骂人,有些好色,但平时是宽仁的,只要专心做好自己的事便是好。”
郭进点头,两人正说着,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
回头看去,不远处的泽州城头守军旗帜已经变换,成了秦军旗帜,将士们已经完全占领城头,欢呼雀跃,随后下方城门打开,四面大军鱼贯而入,他们说话这会儿功夫,泽州城破了!
郭进吃惊之余又突然觉得正常了。
想起卢多逊的嘱咐,拱拱手说:“官家让某看运辎重粮草,某不能有半点闪失让官家失望,不敢耽搁,这便去了!”
随后也不多说,利索调转马头,打马向北面而去。
身边的不满人道:“这人真不懂礼数,相公好意提醒,他却这样无礼。”
卢多逊没赞成也没反驳:“好好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