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兄一把将她抱回了寝殿,似乎很嫌弃她像个傻子一样琢磨些没用的东西。
他甚至非常贴心告诉她,东宫早些年尚在李朝的时候走过一次水,差点烧死年幼的嫡长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周仁宗。
自那之后东宫便着人重新修缮改建过,尔后又多挖了一道水井,且东西两侧各置水龙,如此延续下来,其他各殿都有可能走水,只东宫几无可能再走水。
沈荞点点头,可以,消防安全意识很好。
沈荞不死心:“那……冷宫呢?”
司马珩皱着眉,不知她在瞎琢磨什么,“冷宫背阴,常年阴冷潮湿,便是秋日天干,也很难烧得起来。”
沈荞:“……”
火遁不行药遁呢?
太医来请脉,沈荞托着腮,闲闲问道:“我看话本里,有人吃了一种药,便呼吸尽失,面色发白,口唇发绀,宛如死状,几个时辰后却又缓缓醒来,如此神奇,当真有这种药吗?”
宫里头死字乃忌讳,况且良娣还怀有身孕,太医吓得噗通跪地,言说:“娘娘,都是话本里杜撰出来诓骗人的,并无这种神药,全无呼吸那便是真死了,若状若没有呼吸,必也是有一丝呼吸的,臣们不会妄断生死。”
沈荞思考了片刻,闭了闭眼,好吧!死遁听起来也不大靠谱,她如今的品阶,若是死了总不会扔去乱葬岗,拿个棺材一装,完蛋,假死变真死了。若再找人接应,规划死因和逃脱路线,那她若真能完成,估摸着就是皇宫版肖申克的救赎,青史留名啊!她还养什么老,她该去修仙。
如此一来,便真的只能寄希望于哥哥,亦或是往后际遇了。也不知道哥哥如今怎么样了,沈荞派人打探过,却无甚消息。剧本里后来成了大将军,可如今什么都变了,沈荞又害怕他死在战场上。她不求他功成名就,只要活着便好。
虽则这乱世里,活着似乎也没什么好的,可活着才有希望。
到了三四个月份,沈荞肚子渐渐有了些变化,她便再也无法心存侥幸期望是太医诊错了。
她无事可做,仍是会琢磨后路,其实她知道自己大概率会什么也争不到,中途变故甚多,可什么也不做,又不甘心。
非常非常不甘心,其实司马珩对她挺好,可那好不是她想要的,也是她要不起的,天子的宠爱,是恩赐是施舍,不是平等的爱,她需得跪着去接,来日恩赐没有了,她就更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她最近常常做噩梦,梦到水牢,不知名的刑具,醒来都要抱着叶小植缓好一会儿,以至于都害怕水和黑暗的地方。
太医说常常做噩梦,是有了身孕心绪不宁的缘故,叮嘱她莫无畏忧虑,且放宽心。
王生寻来许多安神助眠的东西。
沈荞仗着肚子里有皇嗣占尽便利,面对着巨大的期待,自然也知道,如若到头来自己生的是个女儿,不说司马珩如何,皇帝那里必然十分失望,会不会对她做什么不好说,以她如今走到哪里都张扬的派头,瞧她不顺眼的估摸着海了去了。
前几日里还碰见令嫔娘娘,她表面上一副殷勤关怀温柔和善的样子,错了身便阴阳怪气嘲讽她,叶小植听见了,没全告诉沈荞,只是提了一句。
但她依稀也能猜出来。
她这样清晰明确的靶子,想不被人注意到都难。
真是叫人头疼得很。
天气入了春,万物正是生发的时节,叶小植说,花园里花已经渐次开了,春水荡漾,荷叶尖尖,林木葱郁,到处都是好风景。
“娘娘可要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您都一个冬日都没出过门了。”叶小植忧心忡忡说。
上次沈荞出门还是去勤政殿给殿下送汤,那几日司马珩忙得昏了头,因着司马荣湚彻底缠绵病榻,司马珩不得不总揽政事。
卢氏倒了,局势重新分割,非但没有变得更好,少了卢氏的压制,反而更乱了,一个个的拉帮结派搞对立,正事不干,全在勾心斗角企图在新一轮的政斗中获得优势成为新的领头羊。
各州郡四分五裂,仗一场接一场没停过。
司马珩连着撸掉了四个三品以上的大员,甚至处死了一个寺卿,惹得朝中怨声沸天。
大家早习惯了司马荣湚的和稀泥式粉饰太平的温吞手段,只要不是太过分,他常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司马珩不一样,他行事无章法,亦不讲情面,手腕极硬,下手狠辣。
朝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前段时间一群人互相默契地暗暗和他较劲起来,希望给这位年轻的太子一个下马威,司马珩哪里是任人摆布的人,摆不平干脆就连根拔,十分的嚣张不计后果。
可看似莽撞,其实颇有章法,至少朝中几个刺头,如今已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原本一向沉默低调甚少发表政见的左相,似是看到了明君的曙光,最近频频提出改革之法,私下里同司马珩以及祝泓都有联系。
司马珩能干是能干,可到底也不是铁打的。累也是真的累,沈荞听说他都连着三日未安稳睡一觉了,也没怎么用餐,便着小厨房煲了汤,亲自提着送去,一路上身后洋洋洒洒跟了一群仆从侍卫,排场眼见着比令嫔还要大。
沈荞径直推开勤政殿的门,小太监都不敢拦着,司马珩正在批阅奏章,他抬头瞧了她一眼,眉眼间都是疲倦,“怎么过来了?”
他冲她招手,沈荞便提着食盒过去,挨着他坐下来,轻声说:“妾听说殿下这几日都没好好用膳,觉得甚是心疼,便是再忙,身子都是最重要的。妾煲了汤给你,好歹喝一些暖暖胃。”
司马珩轻笑了声,难得见她表情这样认真同他讲话。
沈荞确切是有些担心他,万一他累趴下了,英年早逝了,沈荞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来日帝位不知道落到哪里去,她同肚子里的孩子,孤儿寡母,岂非更是惨。
沈荞异常真诚地把汤盛出来给他,忧心忡忡地问:“殿下近日为何不好好用膳,是身子不舒服吗?可有叫太医来瞧瞧?”
她表情担忧地看着他,似是极为心疼,眼眶里隐隐含着泪。
他抬手抚摸了下她的脸,绷了一天的脸终于和缓了些,那些冰冷的杀伐让人生厌,倒是贪恋起她的温暖来了,她诚然大多时候浮夸爱演戏,一分的喜欢能表演出来十分,可她的心意他却还是能感受到的。
他指尖捏在她下巴上,轻声道:“无碍,只是被气饱了,一群酒囊饭袋,除了添乱什么都不会。”
他一向稳重内敛,是个标准的帝王之相,心思莫测,叫人看不透。
如今却在她面前骂起朝臣来,沈荞不禁莞尔,揽袖为他布菜,“殿下消消气,妾瞧着你都清减了许多,方才一进门,妾眼泪都要流出来。”
沈荞说着说着又声情并茂起来,她如此讨好他,不过是为了寻求更多的宠爱和庇护,他明白,若是换个人,他怕是要生厌恶,可却觉得她并不讨厌,大约是觉得她本质还是爱他,有些小心思无伤大雅,顺着她也无妨。
司马珩吃了些东西,揽着她在怀里抚摸她的肚子,问她近日可有哪里不舒服。
说到这里沈荞有一大堆的话要说,嘴角一撇,委屈从每个毛孔里透出来,说自己是如何吃不好睡不好常常做噩梦,撒娇卖惨一把好手,末了再添一句,“自然,妾受的这些,比起殿下算不了什么。殿下要爱惜身子,别叫妾担心,不然妾更要吃不下去饭了。”
司马珩拥着她亲吻片刻,不敢投入,怕弄伤她,低笑道:“近日是孤冷落你了,过几日闲下来,孤带你出宫走走。”
别别别,我可脆弱了,不宜挪动,我窝在东宫挺好的。安全,省心。
沈荞小声说:“殿下忙自己的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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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又过去好几日了,他仍是没有空闲。
虽然沈荞其实也并不想出门。
只是觉得,剧本里沈荞为司马珩做了许多事,而她也没做过什么,她这宠妃当得委实朴实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