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何厂长来求他,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倘若陆怀安真的傻到这个份上,一声不吭接了这烫手山芋,他们立马就能把他拖下水。
而他不接,也不过是何厂长这颗废棋出的面,跟他们上头的人没关系,回头找陆怀安谈话,一点也不心虚。
陆怀安吹的再厉害,说到底也就是个农民,现在虽然披了身厂长的皮子,但根基其实并不稳固。
要是真的有人来找他,摁着他点头,他难道撕破脸跟人斗到底?
和气生财。
当然是趁着事情没发生之前,把事情摁死在萌芽状态。
郭鸣一点即通,气得他直磨牙:“这群王八蛋,栽树浇肥不见人,熟了就来摘果子了。”
见他明白了意思,陆怀安舒畅地笑了:“上边的压力,我可承受不起,还得劳烦你在中间周旋一下。”
“去去去,说的好听你。”
心里头一琢磨,不成,诺亚可是他领导的功绩,上头已经有消息传下来了,翻过年,他领导就能凭着新安村和诺亚的成绩往上爬一步。
他可不能让人把胜利果实给摘喽!
谁敢伸手,剁了他的爪子!
于是,过完年,果然没人再来找陆怀安。
大概是打过了招呼,诺亚的车出城手续都办得比别人快。
龚皓还是觉得挺可惜的,他曾经在余唐吃过大亏,如今有机会把余唐踩到脚下,其实还是有点蠢蠢欲动。
“如果我们不要淮扬,把余唐接过来呢?”
他对余唐很熟悉,如果接过来的话,他顺带着管管财务这边,也不费多大功夫。
当然,钱不钱的不要紧,他就是喜欢工作!
陆怀安一听就笑了,摇摇头:“可别,现在上头又不会让淮扬余唐倒闭处理,我们能拿下纺织厂是他们想看我能力,这合资制也是头一例,回头不能扭亏为盈我得把吃进嘴里的全给吐出去,余唐?他不倒闭我就不准备要。”
什么承包,自己做不了主的,基本都是个空壳子。
一如他所说,承包制真的就是个空壳子。
上头有人去了淮扬,转了一圈就把何厂长给撤职了。
堂堂厂长,居然被撤职了?
何厂长自己都没想到,上头这动作大的,直接撤了他一另外两位副厂长。
开始的时候,何厂长是想找点事的。
他先去找领导,问为什么。
领导低头看文件,头也不抬地:“你反正年纪也大了,差不多就退休吧。”
“我还年轻……”
“你可以提前退,让人给你办理病退就行。”
何厂长一口郁气堵在胸口,沉声道:“我什么病都没有。”
“哦,那没事。”领导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冷漠地:“我给你办个因病退休就行了,呐,字签好了。”
这字一签,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上头也不是没琢磨过,让陆怀安接手淮扬的。
只是他这边不上钩,给予压力又有萧明志挡下了。
不得不说的是,萧明志顺利地升了一级,现在已经是市里的一把手了。
这功绩是实打实的,不掺半点水分。
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呢,上头没法子,只得从邻县一个化工厂调了人过来。
新厂长二月初上任,顺便带了三位副厂长过来。
他们的作用,就是安定民心。
因此,新厂长特地叫了所有工人开大会,保证不会让他们失业。
这时候,已经是1984年。
龚皓其实也有点担心的,猜测这位新厂长会什么时候针对诺亚。
但陆怀安说不会,他了解过这位新厂长,这是一个一心求稳的人。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里,淮扬一个新产品都没出过。
他们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做着国家分派的任务,多出的时间工人们就钉扣子缝拉链。
这种分派的指标都是有定额的,从前连总产量的百分之二十都不到,现在却成了他们产量的总和。
一时之间,工人们都轻松了。
每天上班踩踩缝纫机,闲了就钉扣子,数拉链。
送货的也能撤了,客户们是分配的任务,只能自己来厂里提货。
也不需要人去跑业务,谈生意,因为这些订单,已经够他们厂子运转了。
前面欠的债,帐面直接被抹平了,他们等于是重头开始。
身无外债一身轻,新厂长轻装上阵,觉得日子真是逍遥又自在。
这样一来,工人轻松了,厂长淡定了,工厂稳定了,上面也放心了。
皆大欢喜。
听了这般反馈,陆怀安都不知道如何评价。
“外行指导内行,一般都这样。”钱叔抽着烟,直摇头:“这也就勉强混个温饱了。”
曾经的何厂长更是气得吐血,这种人,啥都不干,居然比他啥都干还要好?
早知道他折腾啥呢?就混吃等死不好吗?
邓主管哈哈大笑,每日里喝得醉醺醺的,倒真成了混吃等死行列的一员了。
只是这样一来,淮扬就彻底失去了竞争力。
陆怀安瞅准了时机,吸收了一个发展较一般的纺织厂。
没办法,诺亚纺织厂发展得太好,场地已经不太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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