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他的目标,很自然的放到了世家的身上。
说起土地兼并,领头的就是这些世家大族。数百年来的积累,让他们都成了隐形的富豪。没有人清楚世家的底蕴有多少,哪怕是皇帝也不清楚。但是,毫无疑问,他们的底蕴,就是皇帝也垂涎不已。
既然地多,那么粮食自然也多。毫不夸张的说,天下粮商,七八成都是出自世家。把持着口粮的生意,想不赚钱都难。
如果是购买民间的粮食,平准署和常平仓会管,但是,购买世家的粮食,这两个部门就不会干预了。到时候,不管酒坊酿多少酒,都没人过问。
只有保证了酿造的规模,才能赚钱啊。
只是....
看着两个家主带来的大量钱箱子,李贤很清楚,作为这个时代的“资本家”,他们压根就没想过买鱼,他们只想把渔船也给变成自家的。
又喝了一口茶,见二人都含笑不语,李贤才开口道:“不过,你们想买孤酿酒的方子,就是想多了。孤并不准备将方子交给别人,相信如果是你们,也不会这么干吧。”
郑温微微一笑,但是谁都能看出他这个笑容中的不屑之意:“殿下就算拿着方子,恐怕也没办法扩大规模吧。说到底,您手下没有提供粮食的地方。而若是您要跟我们购买,就不怕我们提高售价?”
这已经属于不要脸的范畴了,这是用手里的资源,逼迫太子交出方子啊!
王琼看着郑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五姓七望虽然是七家,但是历来共同进退,郑温既然还要逼迫太子,自己实在不能退一步啊。
然而,李贤却丝毫没把郑温的威胁当回事。
将茶杯放到一边,李贤也笑了:“世家收入的来源之一,就是售卖粮食,孤不相信你们给孤提高售价,却不会给别家提高,若真是这样,你们郑家的名声不要了?况且,就算你们敢厚着脸皮这么干,你以为,皇家是吃素的?你对孤不敬,就是对皇家不敬,针对孤,就是针对皇家啊!”
只是一句话,就让郑温色变。如今五姓七望跟皇家的关系,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皇家对五姓七望,可以说是一直张开獠牙的,若是自己真的冒犯到皇家,完蛋不至于,但是一定会脱一层皮的。
咬咬牙,郑温皱眉道:“就算我等不能涨价,但是这是买卖,我们完全可以不卖给殿下。殿下虽然贵为太子,但是也不能强买强卖吧。”
李贤点点头,他很清楚,若是郑温召集七家人开个会,这七家,包括他们控制的勋贵群体,都不会有人敢卖给自己。甚至可以说,哪怕太宗打压、高宗打压,一直到现在,五姓七望书面上的地位是低于皇家的,但是实际上的地位,还是凌驾于皇家之上。
只是....
面对郑温的威胁,李贤却摆了摆手,端起茶杯就站了起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郑老先生觉得这买卖谈不成,甚至,您也希望其余七家跟孤谈不成,那就不谈了呗。大唐很大,你们七家还没法垄断所有。虽然朝廷的常平仓不能分出粮食卖给孤,孤想要粮食,就只能找世家购买。但是,也不是只有你们七家是世家。”
“山东氏族、江南士族,虽然你们都是世家,你郑温也有能力让其他五姓六家跟你共同进退,但是,你没法号令他们吧。”
“你信不信,孤只要将这个生意透露出去,他们将会携带重礼登门求见,而不是抬着几个破箱子就想要购买方子,吃尽所有利益。”
“本来,孤还想着放下之前对你的成见,好歹谈个生意,皆大欢喜的事情嘛。但是,既然孤想要做一顿珍馐美味,你却抬着一堆烂菜叶子就想掺和进来,那就不必掺和了。”
“郑温,这烈酒的滋味你也尝过了,应当清楚,只要这烈酒问世,哪怕稍微降低一点档次,都不是传统浊酒可以比拟的。尤其是西域贩卖三勒浆的商人,他们掌控着大唐多大的市场....哦,说市场你不明白,你就想想,他们从大唐赚走了多少钱财。孤敢保证,烈酒问世以后,只会赚的比他们更多。”
听到这些,郑温的眉头锁的更深了,而王琼却面露后悔之色。
将手里的茶杯丢到案子上,李贤对一边的李荇说:“送客。”
说完,他就准备去赌桌那边看看。如果可行的话,就参与其中,并且故意输一些,好让这些“客人”坚定下次再来的信心。反正这次聚贤楼的开业,文武百官都有礼物奉上,而且都是重礼,还回去一些也没什么。
至于郑温和王琼,真的没什么好跟他们说的。自己又不是傻子,虽然没正式学过商业,但是良驱劣的道理还是清楚的。
烈酒的价格不可能低,虽然会占领部分下沉市场,但是不可能全部占领,所以对国内酿酒的商人,影响不大。相反,作为现在所谓的“外来精品三勒浆”,因为经手的都是胡子,他们的市场,占了也就占了。就算他们家破人亡,关自己何事。
蒸馏法提升酒精度数的方法,只要不泄露出去,那么自己新兴的烈酒,就能彻底占领大唐的所有市场。这样一个产业的规模,就是皇帝也不能小看了。
郑温这家伙想得倒是美,这份产业要是真的卖给他,自己这个未来的皇帝,迟早后悔死。
眼见太子已经下令送客了,郑温站了起来,冷哼一声,就带着族人离开了。
而王琼却没动,而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杯茶以后,才起身,对面露不善之色的李荇说:“总管,老夫这次带来的这些箱子,是送给太子殿下的礼物,还请代为转交,至于老夫,准备改日到东宫拜访太子殿下,不知可否?”
闻言,李荇看了一眼那些世家子弟抬着的箱子,如果里面都装满铜钱的话,这些铜钱,怎么也得有几百贯,几百贯的礼物,嗯,不收下不妥当啊。
拱拱手,李荇道:“殿下平日很是繁忙,您若是想要求见,得正午时分才行。至于什么时候接见,咱家还要询问一下殿下,另行到府上通知。”
王琼并不觉得这么安排有什么不对,就起身笑道:“既如此,烦劳总管了。”
说完,他也带着自家的子弟离开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情,实在是屡见不鲜。虽然郑温把话放出去了,但是王琼觉得,自己没必要跟这个老混蛋犯傻。就像太子说的那样,若是真的能达成合作,不管什么样的合作,哪怕只是卖粮食,他王家也能得到不少利润。
毕竟,世家的粮仓,里面的粮食也不全都是卖出去了,好多都会堆积变质,最终好一些的喂了鸡鸭,彻底坏了的,就只能丢进深山老林。
“倒牛奶”的事情,古今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