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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7 葬礼 告别(1/2)

G144车身毁灭。

芯片在废墟烈火中被拼凑完整。

它悬浮于空,小巧轻盈,春之钟车站内,千丝万缕的蓝色流光,无声灌入那一小片单薄的银色方块里。

从淮城出发,一路浴血前行,横穿万里风雪,终于到达。

轰!

芯片凝固!

砰!

同时,作为【天枢】身躯一部分的春之钟高塔,也在这一刻“苏醒”。

娜塔莉亚的力量彻底和【天枢】相融,【预言家】运转因果。【春之钟】由内向外开始崩塌。霎那间,钟盘的表面出现裂纹,秒钟、分钟、时钟快速旋转,而后重叠!

钟楼亮起一道毁天灭地、摧枯拉朽的金色光纹来。

燃烧,爆破,尖鸣,风呼雪啸里。掺杂着【春之钟】一声又一声哀婉悠长的教堂钟鸣,凄凉肃穆,仿佛真是一首行于天地的挽歌。

【牧羊人】捂住伤口,匍匐于地,布满血色的眼,愣愣看着那位一步一步走进废墟的蝶岛话事人。刚才他连蝶岛的接线人员都联系不上,可是现在蝶岛最高的掌权者,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眼中。

叶吻抬起手臂,用一根白色发带捆住了头发。

长长的发带随风雪粒子一起飘浮,是宾客为死者送上的奠花。

【毁灭之息】被【裁决之剑】一剑斩断。

陆安看向来人。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绒衫,一百年,早就褪去了分别时的少年稚气。

青年站在废墟上,高挑瘦削,面无表情,虹膜浅的只剩一缕幽蓝色氤氲。当初那双清澈含潮的眼眸,如今因为厌恶,只剩冷漠。

陆安看了一眼叶吻,就不再看她了。他转头去看旁边,正在吞噬芯片的【春之钟】。

【灾难】的呼吸,眼神,触碰,血液,都是毁灭之源。

他目光,光是锁定春之钟,这个世界就在他的意识操纵下,对其展开毁灭。

叶吻来这里,是为了杀他,所以也没有多余的废话。

久别重逢,该说的话,他们早就在电话里说完了。

裁决者的剑出现在手中,但这一次,在叶吻手里它并不是“剑”的形式。

一根矛。被她又狠、又快掷出。

风声破空!她曾在弗丽嘉港上,轻而易举抹去一个人的生命,但是面对【灾难】,她没那么容易找对逻辑。

黑色长矛直刺向陆安的眼。破空凛然的杀意,以全力,要将那双灾难的眼眸刺穿。

他们的力量都来自于【原始汤】,一分为一,创生毁灭,本能相克。陆安不可能无视叶吻的攻击,他被迫收回视线,抬起手来。黑色的【毁灭之息】在他指间萦绕。在长矛离自己眼睛只有一厘米时,陆安紧紧握住了它。然后神色如霜,将它折断。

叶吻将手中的【裁决之剑】,插入大地。

咔,咔咔——

一瞬间,焦土废墟上裂痕如长蛇扭曲蜿蜒,惊雷之势,飞向陆安脚下。

她小时候没有剑术老师。

蝶岛不会让任何一个无关人员入内,对于S级异能者来说,掌握一个冷兵器的使用并不困难,但【裁决之剑】很重,非常重。它像是一块沉如山的玄铁,一点也不似剑的轻盈飘逸。

【逻辑裁决之剑】,最开始要看清的逻辑,是自我。

最后要裁决的人,竟然也是自我。

大地四分五裂,巨大黑魆魆的裂口,抱着将陆安拉下地狱的目的延伸。

陆安心里的厌恶越发深刻,叶吻招招杀机的逼迫下,终于也让他开始愤怒。或许他本来就是愤怒的。这一路的鲜血,撬动他尘封的对蝶岛的记忆。从来没变过,蝶岛一直都是那个蝶岛。冷漠,虚伪,强权至上。用谎言、用命令,让无辜者牺牲、叫英勇者自裁。

“伯里斯真给蝶岛选对了继承人。”陆安说:“不过,你杀不死我的。”

他们谁都杀不死对方。

陆安脚下黑色的云烟翻涌,呼啸盘旋,做登云梯,送他去断送【天枢】。

“是吗。”

叶吻平静道。

她拔出剑,疾步向前,长发掠过灰色的眼,比刃还要冰冷。

借助旁边不断下落的废墟,跟陆安站到同样高度。

跟【灾难】的斗争,本来就需要她真身搏斗。

叶吻死死盯着那一个目标。她劈开黑雾,提剑而上,S级执行官的格斗,无论是远程还是近战都不容小觑,尤其还是排行榜第一的蝶岛话事人。她的剑术早就出神入化,身如鬼魅。起源之地的气息凝结在尖端,抽剑,横刺,平劈,甚至有一次,叶吻在剑脱手后,用手掌握住了裁决之剑的尖端,握它像握一把匕首,压近他的脖子。

发丝交错,杀意凛然,太近也太快。

陆安根本无暇去管春之钟了,他避开主要伤害,但皮肤还是被划出了血。鲜血从天而落。落地的瞬间,像是硫酸般,一滴血,转眼就腐蚀了方圆十米内所有物质。

陆安自地面收回视线,说:“你跟我打,最后会让这一整个京城跟着陪葬。”

叶吻:“这不是正合你意吗。你来这,不就是为了毁灭总局?”

陆安愣了愣,随后病态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荒唐的笑来。

但他没有否定她。

如果【蝴蝶】跟他说要他毁了这里,他会坐视不理吗……不,他是耶利米尔的第三版主。而非自然局总局,是蝶岛对外的武器。

“你说的没错。”

陆安没有再去管芯片了。

这列车能否到达京城,娜塔莉亚能否做出预言。【蝴蝶】和帝国其实从来都没关心过。

只是一个预言而已,到这种时候,就算知道,又能完成吗?

陆安看着那把【裁决之剑】。

移植【原始汤】后,“汤”最开始融入的地方,往往是他们最脆弱的地方。

叶吻的剑尖对上他的心脏。

而陆安也知道,叶吻的弱点在于眼睛。

对于“创生”来说,其实被攻击到弱点,会比他更被动。所以陆安没躲这一剑。

“来吧。”他黑色的短发被吹动,神色冷漠,任由裁决之剑穿心而过。同时,他抬起手,抓住剑身,逼着叶吻站定。垂眸,直视入叶吻的眼中——近距离,让毁灭的旋涡直接绽放在叶吻眼中!

嗤——!剑身入体,鲜血自陆安的心脏晕染开深色。

而叶吻也在铺天盖地的痛苦中,逆血上喉,发出一声闷哼。她手中剑做星辉散去,双目刺痛,滚烫的血自眼中流出。

毁灭的漩涡碾碎她眼珠的晶体,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血不停地流,可是她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幕般,轻轻呼吸,抬手,面无表情擦过血。

小时候像是晖夜明玉的眼睛,毁灭在眼眶里。

不过本来,她就更习惯于黑暗。

*

“话事人……”看着上方的斗争,沐阳倒在血泊里,沙哑出声。

他看向那个敌人,举异端帝国之力,要复活的长眠者。

神明禁区的第三版主。

【灾难】连视线都带着起源的气息,他的声音更是可以轻而易举带来终结。

陆安同样受了重伤,【灾难】最脆弱的地方是心脏,是他出生就带有的病根。

这两人的对决,谁都无法插手。

孕育一切逻辑的原始汤,一分为一,此消彼长。

而G144的废墟上,苟延残喘、侥幸活下来的人们,也僵着脖子、抬起头,愣愣看着前方的一幕,如在梦中。

但是他们又清晰知道这不是做梦。他们在上车之前,都还不知晓蝶岛的名字。可这一趟旅程,在一声又一声崩溃的哀求和绝望的呐喊中,鲜血淋漓,刻骨铭心,知晓了这个盘旋世界上空的存在。

sariel岛。

很多人往这边赶。

京城留下的S级执行官只有【牧羊人】,但总局是重地,最顶级的A级异能者很多。

叶吻走入华国境时,就给所有人颁布了命令,往【春之钟】靠拢。

沐阳甚至收到了远在伦敦的【狄更斯】的来电。

只可惜,这里还有狂暴的信息之主。

ENIAC被叶笙两发子弹重伤,祂逃不开【预言家】的因果链锁,只能咆哮。

ENIAC杀意滔天,让芯片表层都渗透出一层浓郁的血腥之气来!祂的扭曲狂暴,令沐阳根本听不清【狄更斯】的话!

沐阳听不清干脆就不听了。

在他斩断和外界的联系前,给在淮城的图灵和罗衡送去了一句话。

“传教士要过来了。”

京城附近的异端像是感知召唤般,露出血腥獠牙。

【传教士】没有第一时间去京城,祂让祂的信徒先去探路。叶吻和【灾难】在那里,祂可不愿被【毁灭之息】和【裁决之剑】殃及。

蝶岛的话事人,居然这种时候离开蝶岛。

这位裁决者,来京城,就没想过活下去吧。

【传教士】神情悲悯,古怪一笑。

华国,淮城。

罗衡说:“那边的通讯已经彻底断了。”

图灵神色一变:“等下,罗衡。我好像收到了校长的消息。”他手指点了下镜片,一行加密的文字浮现在上空,不过图灵只是扫一眼就读出来了。

“海上的监牢已经破了,校长和【枷锁】正在往这边赶来。”

罗衡一愣,随后点头:“好。”

*

蝶岛,会议室。

宁微尘本以为两辈子的计划,即将完成,自己会有种血腥的快感。

但是并没有。

这首末日的交响曲,他是音乐指挥官。但现在,他早就对演奏内容失去兴趣。

唯一想的是,终于,再也没有东西,阻止他了。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束住他的起源羁绊,马上会和风暴一起烟消云散。

宁微尘手指漫不经心把玩着宁家的家主令,一声低笑,轻而冰冷响在空旷会议室内。

【蝴蝶】现在应该已经对他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但是没关系,他们现在还有共同的利益。

【蝴蝶】需要他帮祂,转化剩下的【生命之丝】。

而宁微尘也需要【蝴蝶】分解其中所有起源的力量。

等到命运纺锤这把弓再没有杀死他的“箭”。

——他会让所有人血债血偿。

异端帝国,神明禁区。

“王”的本性是多疑,现在整个耶利米尔,只剩【蝴蝶】一人。祂知道陆安去了京城。

祂抬起手指,看着垂下的生命之丝,神情莫测。【蝴蝶】原始的眼都是生命之丝重塑的,如果说叶笙眼里的红是宛如命运齿轮的机械纹理。那么陆危眼中的殷红之色,更浓郁,也更疯魔,祂的虹膜远看是纯粹的黑红,但近看会发现,这是【生命之丝】缠绕覆盖、最后,由线“织”成的瞳。

“安安,你这是做什么呢。”

【蝴蝶】问道。祂收拢手指,握住【生命之丝】。

长久的沉默与孤独,无声蔓延在整个神明禁区。父母死后,他们被伯里斯收养,作为总统的长子和幼子存在于蝶岛。

他经常觉得自己弟弟单纯得像是白纸,于是总是防这防那,怕他被伤害。可是陆安不止一次,明确地告诉他:哥哥,我不需要你们这样的保护。

伯里斯也说,陆危,你会不会把陆安看的太过脆弱了点。

其实陆危知道的,他的弟弟,从来都不是单纯的病人。蝶岛血腥的土壤,容不下人的天真。

灾厄十五年,陆安在叶笙的枪口下救下他,九级地震里,陆安伸出手,为他合上眼眸。在沉眠前的最后一刻,轻轻对他说,“哥哥,就让我长眠不醒吧。”

陆安是自愿成为移植毁灭的。他的弟弟为了保护他,主动躺上手术台。

“世界不该有【灾难】……我也不该醒来。”

年少时,陆安曾在病床上无数次透过窗户、去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心甘情愿服从于蝶岛的谎言,做人类最后的武器。

可真相剥离,在这末日,他会发现蝶岛也是人类的刽子手。

或许异化是真的让人面目全非吧。【蝴蝶】将手中的丝举起,表情在神明禁区浩瀚的星河里,光影变换,模糊不清。

他知道陆安没有第一时间来帝国,是因为不想见他。

不该苏醒的【长眠者】醒来,走下黑棺,穿过海域,放下手中的百合花。面对这荒唐的事实,但最后还是疲惫地接受。

他知道他醒来的意义。

一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问题,让血浓于水的亲情掺上杂质。

——这漫长的、颠覆世界的复苏计划,到底是第一版主真的思念弟弟。

还是因为,唯有【灾难】能为祂打开那扇门……让祂去蝶岛见到的剩下2/3生命之丝。

这个问题,也许陆危有答案,但【蝴蝶】不知道。

叶吻离岛赴死。现在,门终于开了。

北美,温哥华。

陈川惠留在了美洲,成为了这边的总负责人。这个世界上的A+级异端并不多,甚至一页纸都可以列过来,风暴的中心现在集中在【传教士】存在的华国。

温哥华也下雪了,她一人走在行人寥寥的温西12街,掌心落雪消融。bck缠在她的手臂上,沉沉睡去。

陈川惠抬头,望向天空,好像又看到了那一年的白色圣诞节。

非洲,海格兰沙漠。

余正谊被阳光照射的“影子”变成了蜥蜴形状。

他凭着蜥蜴在沙漠“独行者”的动物性,快速锁定了目标。而后将其击杀。鲜血溅到脸上,余正谊微微喘气,同样把目光看向了京城的方向。

七大洲,四大洋,全球各地的异能者、执行官们,现在都在等一个结果。

*

移植原始汤后,叶吻第一个推演的逻辑,是她自己。

她出生就是盲女,从未见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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