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潋把瓜子送出去之后,意兴阑珊地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走出两步忽然又停下,盯着薛初融看了两眼:“薛状元是君子,君子重诺轻生死,咱家希望你能遵守自己的诺言。”
“……”薛初融在他凌厉的目光中再度挺直了脊背:“我会的。”
“很好。”江潋收回视线,大步而去,经过目瞪口呆的沈决和望春身边,也丝毫没有停留。
“哎……”沈决叫了一声,忙忙地和望春一起追上去,“这就走啦,你不管若宁小姐了?”
江潋没回答,也没有往杜若宁那边看,毅然决然地从另一个楼梯口下了楼。
看了半天热闹万幸没丢掉脑袋的茶客们却没有劫后余生的窃喜,反倒有点怅然若失。
督公大人最后竟然没有带走若宁小姐,这让他们实在接受不了。
督公大人是不是生气了?
他都能为若宁小姐在大殿上公然质问皇上,却不能原谅若宁小姐和别人喝个茶吗?
只是喝个茶而已,做男人要大度一点呀督公大人。
还有若宁小姐,她过去不是总爱追着督公大人跑吗,这回怎么不追了?
快去追呀,再不追就追不上了。
哎,若宁小姐为什么要一直看着薛状元,莫不是被薛状元的承诺打动了芳心,要移情别恋了?
也是,薛状元方才的表现,换了哪个女孩子都一样会心动吧?
难怪孙小姐对他如此痴缠,这般才华出众光明磊落又重情重义的谦谦君子,谁不想嫁给他呢?
可话说回来,谁都能嫁给薛状元,唯独若宁小姐不行呀!
若宁小姐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给督公大人的,只要皇上不改口,她这辈子都是督公大人的人。
天老爷,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呀!
江潋走后,茶客们不好再继续逗留,各自唏嘘着散去,孙少卿带着孙小姐和那把瓜子也走了。
杜若宁却浑然未觉,一直无声地站在那里看着薛初融,大大的圆杏眼里满是歉疚与悲悯。
这个少年,他受了那么多苦,好日子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要注定孤独一生了吗?
怪谁呢?
是不是该怪她?
如果她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他,没有和他交好,没有给他鼓励,没有对他提供帮助,他的际遇会不会不一样?
就像江潋,假如她当时没有把他带回宫,没有说出那句让他学好本事为她报仇的话,他也不会背负这么重的枷锁直到今日。
就像她的父母亲人,假如她当初没有看上宋悯,没有和宋悯结亲,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一场宫变,亲人们也不会死?
她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即便遭受人生最痛苦的境遇,被困在黑暗里十年,也仍然对这世界充满热忱,怀揣希望,保有一颗烂漫的赤子之心。
可是,就在刚刚,就在薛初融说出那句话之后,她整个人突然陷入了一种不可言状的悲伤。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个不祥之人,是不是所有跟她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看着薛初融,心里却五味杂陈。
“若宁小姐,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
薛初融走过来向她道歉。
杜若宁从恍惚中回神,对他牵强一笑:“没有,我没有为难,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