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其中却夹杂着压抑的狂喜。
他喜的不是李钰要把皇位传给他,而是他终于要见证他最期待的姐弟相杀的那一幕。
他虽然期待,却没有亲自怂恿李钰出城迎战,因为只有李钰主动要求,他才能辨别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现在,从李钰的种种表现来看,他确实是打算和李长宁决一死战的。
李长宁,这不怪我,是你自找的!
宋悯极力克制着面部快要因兴奋而扭曲起来的肌肉,静静地看着长山和几个宫人把他那套亮银甲胄给李钰穿上。
这套盔甲,是他当年宫变之夜穿过的,出自名匠之手,据说可以刀枪不如,却生生被李长宁捅了一个窟窿。
可见她当年是带着多大的恨意捅出的那一剑。
事隔多年,不知她还能不能认出这套盔甲?
他希望她能认出来,这样的话,当她想起往事,就会分神,就会死在自己弟弟剑下。
对,还有那把剑。
宋悯唇角勾起一抹笑,亲自走到书柜前,从暗格里取出了那把龙吟剑。
当年,李长宁就是用这把剑刺伤他的。
现在,如果李钰能将它刺入李长宁的胸膛,那才叫一个圆满。
他握住剑,走回到李钰面前,亲手把剑挂在他腰间。
“这是我最心爱的龙吟剑,现在,它是你的了。”他笑着说道。
李钰的手慢慢从剑鞘上抚过,郑重点了点头。..
“先生放心,我定会拼尽全力将它刺入仇人的胸膛,绝不辜负先生的教导栽培。”
“好孩子,先生相信你。”宋悯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李钰突然沉默,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
“先生,我几句话想单独和先生说。”他哽咽道。
宋悯犹豫了一下,看着一滴泪慢慢滑进少年颤抖的唇角,心头忽然涌上莫名的酸涩。
“好。”他答应了他,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去。
长山有些不放心,想劝一劝,又怕说多了又惹他生气,便带着众人退出殿外,掩上了殿门。
李钰和宋悯相对而立,直到殿门关上,才让眼泪恣意滚落。
“先生,万一我此去再也回不来,先生一个人在这世上,要活得开心些,不要整日愁眉不展,也不要……”
他哭出声来,抬手抹了一把泪,接着又道,“也不要想我。”
宋悯终是没忍住,泪水也模糊了双眼。
正要伸手去为李钰擦泪,李钰却单膝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钰儿多谢先生一年来的悉心教导,请先生再受我最后一拜。”
宋悯的心隐隐刺痛起来,低下头去看他,眼泪随着低头的动作落在地上。
长山趴在门缝处偷看,此时终于放了心,转身靠在墙上,仰天一声长叹。
李钰身穿盔甲,不能行叩拜礼,便单膝跪着给宋悯行了个拱手礼。
宋悯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将近一年的男孩,回想着他成长的一点一滴,情绪不禁有些失控,不忍再看他尚有一丝稚气且爬满泪水的脸,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轻叹。
随即,他忽然听到一声清亮的龙吟之声。
龙吟剑,因宝剑出鞘如同龙吟,故而得名。
宋悯大惊,猛地睁开眼睛,恰好看到一道寒光没入自己的胸膛。
他愕然抬头,又看到少年哭红的双眼。
一面为他流泪,一面将利刃刺入他的胸膛。
如此多情,又如此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