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叙言在府城拜访过故人之后,并未转水路逆上京城。而是走陆路。
乡试在八月上旬举行,连考九日,之后程叙言等待放榜又是大半月功夫,时间至九月份。
之后程叙言参加鹿鸣宴,回村一系列事,前前后后又是一月过去。
如今适逢十月,春闱在翻年的二月举行,他们有四个月时间,时间尚算宽裕。是以程叙言想看看沿途风景,人文。
两匹骡子拉车在官道上晃晃悠悠行过,四下的草木现出颓势,只有路边灌木丛里的野菊花开的灿烂。
豆豆在骡车周围盘旋,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程青南有些担心:“叙言哥,豆豆又飞不见了。”
程叙言温声道:“无妨,它自己会回来。”
他们虽走的官道,可到底比不得现代的沥青路,骡车的晃感较为明显。
程叙言在车内铺上两层被褥,还好已过盛夏,车帘撩起的时候,骡车内并不觉太热。
程叙言撤去小茶几,平躺在车内,那浅浅的摇晃感仿若婴儿被哄睡,程叙言不知不觉睡过去。
时明不经意回头,看到这一幕刚要开口被程偃制止。程偃对他挥挥手,时明立刻坐正身子。
但过一会儿时明又偷偷往后看,见到程叙言的睡颜,时明眼睛都瞪大了。
自他跟着叙言哥来,从未见过叙言哥这般松…放松过。
时明文采有限,不能准确表达。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叙言哥是春天的一株秀木,枝叶在阳光下静静舒展,春风拂过的时候,叶子悠悠晃动发出悦耳的沙沙声,有种说不出的闲适。
又像盛夏山涧,平时少人烟,旁人自然不得知溪水甘甜清凉。可山涧存在着,不焦不躁,从容而宁静。
时明只是看着这样的程叙言,他好像也被安抚一般。
晌午时候日头大,程叙言的额头浸出细汗,他无意识拧着眉似要醒来,下一刻凉风拂面,他又舒展眉头重返梦乡。
程偃扇着折扇,暗道扇风及时。
骡车在树下停留,时明和程青南轻手轻脚生火做饭,他们小心极了,却忘记队伍里还有一只任性的八哥。
“饿啦饿啦,豆豆饿啦——”尖锐的粗嘎声传来,骡车内安睡的程叙言立刻睁开眼,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眼中一片清明。
程偃头疼,待八哥飞进车内程偃没忍住用折扇轻拍它的翅膀。
八哥歪着脑袋看他,小小的一点眼珠透出人性化的疑惑。
程偃对他道:“你吵到叙言了。”
八哥眨一下眼,然后飞进程叙言怀里:“你吵到豆豆啦。”
程偃:………
程叙言拨弄豆豆的爪子,“我怎么吵到你。”
八哥跳到被褥上,张开翅膀叫了几声,又开口:“豆豆饿啦。”
“叙言饿死豆豆啦……”
程叙言从骡车内下去,八哥拍拍翅膀落在他肩上:“给豆豆吃的。”
程叙言:“吃什么?”
八哥:“豆豆吃瓜子。”
程叙言把程青南叫来,将八哥塞程青南怀里:“你给豆豆喂葵花子仁。”
程叙言向林中去,程青南一时没反应过来,八哥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拍拍翅膀跟在程叙言身后,程偃想阻止已经晚了。
幸好程叙言刚解下腰带便听见身后异响,一回头不是豆豆又是哪只蠢鸟。
程偃忍着笑将八哥抱走,程叙言这才得以安心放水。
虽然豆豆偶尔聒噪,但这一路有它和时明两个活宝确实热闹许多。虽然时明和豆豆一人一鸟吵架也挺怪的。
期间程叙言教几□□脚功夫,程偃到底有底子在,虽然中间间隔近二十载,但一步一步认真捡起来,速度还是不慢的。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天上下着绵绵细雨,此时骡车还在路上。
时明忍不住担心:“叙言哥,我们要不要抓紧时间赶路。我怕有雷。”
“不会。”程叙言斩钉截铁:“不会有雷。”
之前程叙言带着程偃和易知礼千里迢迢去寻杜兰时,他学会看天气,根据植被丰茂与否判断地形。
这种程度的雨不会有雷,而且顶多两个时辰结束。这是书本理论和过往经验得到的结果。
在程叙言的示意下,时明和程青南摊开油毡布,还取下车底的两根碗口粗木放置骡车前室下,这样一来,整个骡车的重量被粗木分担十之七.八,两头骡子也能得到休息。
时明抓了一小盆草料喂骡子,还添几捧红薯干。骡子吃的欢快,不时发出愉悦的叫声。
雨水落在油毡布上发出细密的不间断的响声,初始觉得烦躁,但听见了反而觉出趣味。
程叙言靠着车壁看向外面的雨帘,轻笑道:“这雨水落在黑瓦上,声音脆响,灵动。落在地上几乎没声。落在油毡布上,倒是噗噗的闷响。”
刚喂完骡子的时明听得这话愣住,他仔细听了听:“还真是,叙言哥观察好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