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气候乍暖还寒,宁嗣音着一袭粉色衣裙照在后门,身旁的百年梧桐飒飒作响,马车压过青石板徐徐而来。
马车停下,楚锦渊掀开帘子,二人四目交接,他动作停顿了片刻,目光垂下,然后扶着马车下来,喘了一口大气才缓步朝她走来。
“宁姑娘。”他作揖行礼,目光始终不敢直视她。
宁嗣音知道他心中是因为城中的谣言而感到抱歉。
“大公子伤可好些了?”她询问着。
楚锦渊轻声应着:“嗯,幸得白公子谢公子等人相助及时,性命无忧。”
宁嗣音暗暗冷笑,幸好没有伤到他性命,否则就这样死了也太便宜他!
“宁姑娘!”忽然,他鼓足勇气,“在下真的抱歉!耽误了姑娘的终生幸福,让姑娘迫于无奈只能下嫁给我。但姑娘放心,这婚事只是暂时缓兵之策,你我只有夫妻之名,绝不会有夫妻之实,待时日过去了流言自会散退。届时姑娘便可提出和离,再寻良缘。”
“楚锦渊。”她唤出他的名字。
闻声他疑惑看向她,彼时她目光温柔似一江春水。
“要你娶我,可是委屈?”她低声问着。
楚锦渊愣了愣,连忙解释道:“并非!谁人能够娶到宁姑娘都是三生有幸!只是在下……在下身染重疾,恐命不久矣。在下知道,姑娘之所以答应这门婚事,也全是因为近日的流言蜚语。”
“若不是呢?”她直直看着他,脸上神情分外认真。
清风徐徐,他瞧着她,嘴唇翕动不知作何回答。
下一秒,宁嗣音掩唇而笑:“逗你的,别如此严肃了。你也不必为这门亲事感到慌张。”
楚锦渊更加手足无措:“哦、哦……”
她看向远方,淡淡道:“这门亲事,或是无奈之举。至于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不是吗?”
楚锦渊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宁姑娘说得是,这世间之事千变万化,往后之事,倒不是你我现在三言两语能够下个定论。”
宁嗣音看着他,再次扬起一抹笑容:“快回去吧,我等着你三媒六聘前来迎娶。真也好,假也罢,我宁嗣音的婚事,一定要风风光光十里红妆,让整个酉州城和汤州城都知晓!”
楚锦渊再次作揖:“是,在下,记住了。”
宁嗣音目送他上了马车,看着马车在视线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她终是笑容凄凉,看向汤城的方向,那埋葬着自己所有噩梦的地狱,自己即将踏上前去的归途。
楚锦渊,从前真是没想过,有朝一日我竟会与你执手牵红共拜高堂。
她缓缓坐下,抬眸看着枝叶繁茂的梧桐,轻轻闭上眼睛听风的声音,与那一夜的声音并无二致。
那是她初见楚锦渊的时候——
她嫁给楚皓轩后的次月,楚皓轩已时常夜不归宿,她体谅他管理商号事务繁多,可独守空房心中依旧是忧郁难解。
深夜,她披着白裘来到后院散步,忽见一个穿着单薄的男子独自坐在凉亭中用一个馒头就着浓酒。
馒头配酒,倒是有趣。她暗暗想着,朝男子靠近。
“你是何人?大年夜不回家却独自在此饮酒?”
那人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默默喝着酒,咽着馒头。
或许他心中也与自己一样郁闷吧?宁嗣音想着,离开了凉亭,但片刻后又折返回来。
然而这一次,她提了一个食盒,里面是烧鸡与小菜,手中还抱来一件裘袍。
“我用这些吃食与衣物换你一杯酒可行?”她再次询问。
终于,男子开口,淡漠问道:“大少夫人应不缺一杯酒吧?”
“你认得我?”宁嗣音心想,这人大概是府中的家丁,真是可怜,过年夜也无处可去,与自己倒是处境差不多。
那一夜她喝得有些失态,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在房间,她心下大惊,隐约想起了昨夜是那个男子背自己回来的。
她很是懊恼,暗下决心日后要滴酒不沾!
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厨房,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手中端着一盘家宴后剩下的糕点吃得狼吞虎咽。
“是你?你瞧上去像是好几日没吃饭似的,可是府中苛待了下人?”她上前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