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你天生七窍全开,内功一层就能和人四层的耳力比肩,这是你的天赋!”
老三:……
“二姐,那我还能好起来吗?”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李吉祥甚至都没听清。
李如意没法说,这东西不会好,只会适应。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你慢慢适应吧!这段时间若是觉得吵,就找点棉花把耳朵堵了!”
老三哭唧唧的点头,点完头才四下看看。
“师父呢?”
李如意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不过这件事也怪不到老三头上。
丁婆婆给老三用的药太猛,让她越过了循序渐进的那一步,境界陡然拔升。
老三原本就是心性跳脱之人,年纪又小,压不下来也是正常。
是丁婆婆和李如意错估了其中凶险。
也是李如意心性坚韧,才让丁婆婆误以为此路可行。
丁婆婆也是头一回给这么多人当师父,李如意更是她的第一个徒弟,经验实在太少了。
“师父受了内伤,这段时间要好好休养。”
老三的情绪瞬间低落。
“是不是因为我啊……”
李如意摇了摇头,动了动嘴。
“别想太多,好好适应,好好练武。”
老三垂下眼眸,想起昨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入定的事。
大姐叹了口气,淡淡的开口。
“饿了吧!吃饭吧!”
这一声把老三震得一哆嗦!
老三没有先吃饭,而是先去看了丁婆婆,看见丁婆婆躺在炕上的憔悴模样,她的眼泪瞬间落下来了。
她伸手抓着丁婆婆的手,丁婆婆感受到,醒了过来,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
没有安慰什么,只是跟老三小声说道。
“去吃饭吧!师父很快就好了!”
这话当然是安慰老三的,丁婆婆这一病一直病到了端午。
过了端午,她才着手给李廿和韩时安泡药浴。
这一回她可有了记性,决定让两人慢慢修炼去吧!
丁婆婆一把老骨头,还想要多活两年。
她这一肚子的绝学啊,才教了一点点,现在正是惜命的时候。
李廿和韩时安泡药浴的时间放在了一起,不过,两人不能住在李如意这里,便全都住到隔壁去了。
李廿想要把家里的浴桶搬过去让两人轮流用。
但还没等他和李如意说这件事,韩时安就回来了!
他从县里拉回来两个浴桶。
车把式已经把三家村跑熟了,一路就把浴桶和韩时安一起送到了李如意家大门前。
韩时安面上说自己忘了提醒,心里却有一丝丝的小雀跃。
李如意听见动静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韩时安和车把式在路上调头。
李如意过去帮忙,看着那两个高高的浴桶,她皱着眉头。
“你怎么买了两个浴桶?这东西平日里不常用,还怪浪费钱的!”
李如意宁可端了盆子直接往身上浇,都不爱用浴桶洗澡。
这玩意儿又费水又难刷,不用的时候占地方还落灰。
大姐和阿菜用不上,李如意还想着借着这回的由头把浴桶扔韩时安那个院子去呢!
韩时安虽然明白两人现在并没有任何暧昧。
可是他只要一想到李如意用过的浴桶要给李廿用,他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
倒是不至于生气,也不算是难受或是嫌弃。
很难形容出来,大约是有一点点嫉妒吧。
毕竟,跟李廿这个同族的堂兄相比,韩时安才是世人眼中的那个外人。
李廿可以留宿在李如意家里,但他却永远也不行。
这么一想,他干脆就买了两个浴桶,反正他没有关系,别人也不能有关系!
“同窗家里做的,有些瑕疵,之前他帮我良多,我便一同买了!”
李如意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韩时安对女子想法的敏锐,比李如意对男子心念的敏锐可差的太多。
李如意眉头微蹙,但想着这也不是自己花钱买的,也无权置评。
“那你看看你放在哪吧,你厨房那屋好像放不下两个浴桶。”
韩时安装傻充愣。
“没关系,放在主屋便好,这几天还要劳烦师姐多多看顾。”
李如意眼睛往天上瞟了瞟,似乎很勉强的样子。
韩时安有些心虚,转头去跟车把式说话,让人把东西送他院里。
木桶很重,两个人一起转进屋里。
李如意跟着进去,看那不大的房间被两个木桶填满,她实在是没憋住。
这什么人啊!
念了这么多书,怎么越念越傻。
等车把式离开,韩时安才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李如意。
“你生辰时我都没回来,生辰礼补给你。”
李如意伸手接过来,看那散乱的手绢,她犹豫一下,还是当着韩时安的面打开了。
手绢里包着一支银簪,银簪素的不能再素了,圆润的手感,不算太长,重量却很压手。
李如意掂了掂,感觉不对。
她伸手摸索,却只觉浑然一体,完全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她抬头看看韩时安,韩时安背着手温和的看着他。
没人知道,他背后的手指握紧,心都快要跳出喉咙了。
李如意没找到,便尝试着拔开,微微用力后,终于在尾端拔出了一支狭长的窄刃小刀。
小刀是双刃刀,很薄很锋利。
“我听说行走江湖都要做些准备,好东西可遇不可求,不如从现在就开始备着!你觉得呢?”
李如意将刀重新放回去,微微旋转扣紧暗扣。
“嗯!谢谢!”
韩时安问她。
“你不戴上嘛?”
李如意犹豫一下,伸出手把头上的发带拆开,用发簪飞快固定了一个圆圆的发髻。
韩时安安安静静的看着,看着那一缕翘起来的发尾,他张了张嘴。
李如意盯着他的表情,发现异常,便摸索一下,摸到了那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手指翻转,将头发缠回了发髻当中。
韩时安松了口气,但说不出是放松还是失落。
李如意看他笑眯了眼。
“原本我还想收你一笔药材钱的,但既然你送了生辰礼,那便算了!”
韩时安收回视线,揉揉鼻子。
李如意见此,忽然想要逗逗他。
“我作为本门大师姐,照料师弟一二也是应该的!是吧,小师弟!”
李如意以为韩时安会羞赧一下,或是像上次时一般调侃她一句‘李大侠’。
只是,她没想到,韩时安竟然从善而流。
“对,都听师姐的!”
说完,他还像是怕李如意觉得他在调侃对方,微微停顿后,又淡淡的重复一遍。
“师姐……”
这两个字像是在韩时安的舌尖转了一圈,带上了独属于韩时安的温热气息,潮湿缱绻。
李如意的心忽然一颤。
这个走向让她始料未及,若对方不是韩时安,她或许可以与之调笑两句。
毕竟她李如意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什么心思,什么打算,她又有何不知!?
可,若是韩时安……
李如意张了张嘴,手指忽然用力扣着自己的裤线。
她说不出太虚伪的话,种种念头凌乱一瞬,最后只吐出了两个字。
“懂事!”
说完,她转身就走,似乎是好久没来过这个房间,出门的时候她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韩时安匆忙追了一步想要伸手扶她,但李如意瞬间找回平衡,几步就到了院门口。
李如意飞快离开了那个院子,走到自家门前时,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李如意啊李如意,你是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
“你是不是疯了呀!”
她手指都在颤抖,那些洒脱和快乐全都从她身上抽离。
这会儿,她不觉得脸红心跳,也不觉得欣喜愉悦。
她只是想哭。
说不出缘由,只是想哭……
明明她可以看透很多人的心,可这时候,她却怎么也看不透自己。
老三听见了门外的动静,伸出头招呼她。
“二姐你怎么还不进来,我药都处理好了,你再给我拿一点啊!”
李如意想要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想要找回那些冷静。
只是明明她已经不一样了,却又好像回到了上辈子。
李如意答应一声。
“哎!你等我一下。”
可是答应完,她还是控制不住。
李如意想了想,又说道。
“你先练字吧,我想起个事情,一会儿再回来!”
说完,她都没等老三再开口,便找了个方向一头扎了过去。
李如意走了很远很远,一直坐在了熟悉的地方,她才回过神来。
身后传来响动,她站起身喝退来人。
“你别过来,我不想看见你!”
站在下坡的韩时安停下动作,他担心的向上张望。
“对不起!我……”
李如意捂着脸,她以为什么都过去了!
她其实是喜欢韩时安的。
喜欢他的深情,喜欢他的专一,喜欢他偶尔的调侃,和那些只有两人才懂得默契。
她没有离不开对方的感觉,但也会期待着见面。
只是,好像一切又都没有过去。
李如意那一瞬间的心动过后,伴随而来的是浓浓的愧疚和自我厌弃。
她好像做了一场美梦。
梦里她不再是勾栏唱曲的曲娘子,不再是别人的妾室,不再是教坊司里的乐姬……
她就是李如意。
可梦醒后,她清楚的知道,经历过的就是经历过的。
她可以骗的了任何人,唯一骗不了的就是自己。
她好像又回到了教坊司里,又成了等着和韩时安见面的狼狈女子。
韩时安没有错。
可李如意还是太胆怯了!
她的哭声之中,夹杂着她最后的倔强。
她说。
“韩时安!我好害怕!我们以后,要不然……别见面了吧!”
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没了影踪。
或许不再见面,她就能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或许她就可以装成自己本来就是李如意的模样。
不过,可能是声音太小了,站在山壁后面的人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反应。
李如意赌气的攥紧拳头,她泪流满面。
这样一哭,哭了大半时辰。
等到理智回归,李如意更想哭了!
卖盐的生意对她来说还是很重要呀,再说,凭什么啊?
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啊!
李如意把脸上的眼泪抹干净,想着半天没听见声了,韩时安八成走了,或许刚才来的也不是韩时安,兴许是个野鸡兔子之类的呢!
李如意站起身走到山壁边上,她居高临下。
靠在山壁上的韩时安抬头看着他。
树荫落下点点光斑,照在他的脸上,韩时安觉得阳光刺眼,便伸手遮挡。
李如意看不见他的眼睛,只看见他露出的笑容。
“如意!”
韩时安想,师姐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李如意却想着,这样的人真讨厌啊,看一眼都让人想哭。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心照不宣,没有提起刚才的事情。
韩时安叹了口气。
“温书。”
李如意无话可说。
他们正在逐渐靠近的距离,在这一刻又被拉开。
韩时安后退半步。
“你要回去了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从上面跳下来。
“嗯!你去温书吧!”
韩时安想要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什么也没说出来。
李如意从他身边走过,哭过一场后,她竟然觉得轻松许多。
看着周围的景物,抽离的情绪慢慢回归,上辈子好像才成了假的。
李如意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韩时安拎着长衫往上面爬,爬到一半,忽然被落下的石头绊了一脚,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好气啊!
但是,还挺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