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子桑低着头,规规矩矩的摆出一个丫头的模样,但凡是楚钰问的,她便轻声细语的答了,“奴婢如今并不在秦阳侯府里住着……从前那只小老虎,现在已经很大了,以后都养在外头,由我照看着。”
“你一人?”楚钰看着蔺子桑朴朴索索宛若飞翼的睫毛,乖顺的落在她的眼下,脸颊也是俏生生的嫩红色,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就更柔和了一些。
“是。”蔺子桑顿了顿,又抬起头来,她直视着楚钰的目光,道,“倘若世子方便,奴婢还要回去看顾着别院,”
她话说的委婉,楚钰只当作听不懂,虽然让出一条路来,可也在她身边跟着,隔着三两步,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即便蔺子桑从心底里渐渐生出了一些恼怒,她明面上也说不了什么。楚钰大抵也不是小人,总也不至于真的对自己做出
些什么来。
窄窄的山路上,来往的没有早上多,小半柱香才能遇见一两个。一个面目俊朗的公子哥追着一个俏丽的小娘子,这还能做什么?众人皆是掩面笑过,没人有那闲心叨扰一段好姻缘。
大年初一停了雪,日头从层层云朵里飘了出来,照在带着阴冷寒气的山林中带来一点暖意。
楚钰脚步闲暇,只慢悠悠的在蔺子桑身后晃悠。
那几个穿着便衣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男人,瞧见着情形均不知道该不该动手。眼见那别院已经在眼前,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均是停下了脚步,准备回去禀明再看后事如何。
楚钰听见耳后消去的脚步声,他抬眼看向那近在眼前的别院,自己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子桑姑娘,”他自背后喊住蔺子桑。
蔺子桑回头,显然是因为已经到家而神情有所放松起来。
“世子?”
“那簪子的成色与你来说实在老成了些,想来怜妃娘娘也不过是随手一送,你不必拘着礼数一直戴在头上,还是取下来为好。”
楚钰的头发绾的整齐,挺直身板站在那里不出一言便是一位白面佳公子的模样。他说完转身就走,仿若这一路上絮絮跟过来的人并不是他。
蔺子桑略一愣,然后慢慢的伸手将那簪子从发间抽出。再抬头时,楚钰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山林间。
怜妃不大喜欢去太后那里,因此大年初一一早,借着出来上香的由头,避了去太后那里请安喝茶的繁琐规矩。皇帝一向是纵容她的,在太后那里为她说了一番好话,又说这趟过去怜妃是有意求子,且要为太后祈福的。
太后哪里真不懂怜妃的心思,对于她和皇帝的事情,她早就懒得多管。总归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还能翻
搅出多少风浪?如今后宫也算是太平,太后年纪大了,已经没了从前那些心思,只愿意安安稳稳的含饴弄孙,将皇后所出的两个孩子养育好。
回城的马车被下了慢行的指令,在官道上那浩浩荡荡的皇家护卫队引来不少百姓艳羡与咋舌。怜妃独自坐在偌大的马车里,眼神里却冰冷一片。
她没有想到自己能在这个时候遇见蔺子桑,更没想到自己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她来,要说巧,实在也算是个天大的巧合了。
从前看见她的画像时,因取材于闹市之中,蔺子桑一眼回眸虽然清新水润,但稚拙之中略显仓促,美则美矣,却少了一份矜持与娇贵。往小了说,她的确是一个普通不过的乡野丫头,运气好了点,误打误撞到了司元面前,才有了如今的一番经历。往大了说,她也不过是司元身边众人中的一个。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丫头,却有可能是被司元放在了心里的人。这一点,让怜妃不能忍受。一寸在意慢慢的煎熬成嫉妒,她凭着那一份虚无缥缈无法得到任何承诺的爱意,呆在一个自己无半点敬仰的人身边,而另一个人,平凡无奇,定着丫头的身份,从将军府里的一个小院子中,被单独养到了城郊的别院里头。
以司元的脾气来看,他必定是在意她的,而这一点,单纯只从怜妃自己的推断得出。
她想要蔺子桑死,这样的女人,这样的身份,甚至比不上自己,她有什么资格留在司元身边,单单得了他的青眼?
马车后头响起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越靠近马车便越慢,最后在车窗处停了下来。
车外的男人低声冲着车内低语了几句,怜妃脸上的神色便更加难看起来。楚钰他又是怎么搅合进这件事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