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踩着台阶往回走,觉得自己不能就此走开。她不想等到再出来的时候,看不见他,就如当年再也见不到苏老爷。
“问昔!”杜鸣低柔地出声,“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
苏问昔的泪忽然掉下来:“鬼才信你的答应。苏老爷当年也答应了我的!”
杜鸣愣了一愣,忽然倒是轻声笑了:“你不讨厌我了么?”
苏问昔就往上瞪着眼:“谁讨厌你了?什么时候?”
杜鸣就向下看着苏问昔,眼里带着笑:“问昔,等这件事情过去,你愿不愿意和我养个孩子?”
苏问昔正气鼓鼓地,完全没有听明白,随口说道:“养个孩子有什么难的?你想养几个就养几个!”
忽然觉得话头不对,住了口,地道口处一黑,上面只传来杜鸣的轻笑声:“你说话要算数!”
苏问昔愣愣地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孟郡亮着
火折子接过来。
苏问昔回转身,孟郡嘿嘿笑了笑,说道:“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苏问昔:“……”
我有怪你偷听吗?
对孟郡翻了个大白眼,转身默不作声地随着他往里面走。
孟郡大约是想宽她的心,侧着身的时候,对她说道:“大嫂不用担心大哥,你没见过大哥在战场上的样子……”
他的声音断在那里,苏问昔用眼神瞅着他,不说话,只把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哪里敢再说下去?
苏问昔心里想道,我担心他吗?是,我担心他。
这么多年过去,她忽然发现,子规其实还是从前的子规。心中有万千的心事,遇事情总是胸有成竹,做事情总是有万千的考虑。
他也许还如从前一样像个古板的老头子,可是危险的时候,她知道她能依靠他,她知道如果他说他能护住她,就一定能护住她。
她并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笃定。她只是相信,深深地相信。
孟郡刚才的话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让她心里更难受。
在战场上的那些小兵小将算什么,连她都不在乎。可是这次对方来的,肯定都是精兵强将,就如刚才的黑衣人。他一人对两人都耗了力气,如果来的是一群人呢?
她以前听评书的时候,那个孤傲绝辣的罗成是万箭穿身的下场,那个清高骄傲的白玉堂是万箭穿身的下场。每次听的时候,她心里就发冷,就叹惜,就觉得多么不应该。
上面,她有些心惊肉跳地想,如果对方放箭的话,杜鸣就是一个活靶子。
她受不了那样的想像。
苏问昔忽然停了脚,捂住胸口,那个地方隐隐疼着,带着某种惊慌。
孟郡奇怪地回过头来。
苏问昔殷切地问他:“刚才的那几床被子,是很厚的吧?”
孟郡不明所以,答道:“别院里最厚
的被子了,拖延一会儿火势没有问题。”
苏问昔“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那个傻子知道躺到桌子底下吧?”
孟郡明白了,这是担心杜鸣。
忍不住笑道:“大嫂你真不用担心。大哥的本事你还没有真正见识过。退一万步讲,即使真得情况紧急,大哥完全可以躲到地道里来。”
孟郡这样笃定,苏问昔一点也没安心下来。不过没有再说话。
孟郡就笑道:“大嫂这是关心则乱。”
苏问昔便没有再说话。心里想,关心则乱啊,她什么时候这么关心那家伙了。
几个人躲在地道里,上面有一时没有听到声音。但很快,上面有了脚步声,数人的脚步声。
苏问昔听得大惊失色。
怎么会别院里进了人?他们既然来灭口,不是放了火就烧吗?难道还要在别院里搜人不成?
人这样多,杜鸣怎样应对?他知不知道用那粒闻香丸。
上面的脚步有些杂乱,苏问昔听得心里焦燥,于是起身往地道口的方向走。至少那边声音能听得真切些。孟郡一看她走,就马上跟了过来。
尚武开口想劝慰苏问昔几句,但想了想,觉得夫人担心将军,总是好事情。就没有开口。
苏问昔站在地道口,听着上面脚步虽杂,居然没有兵器相交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杜鸣那么快就被人给擒住了?
有一点她相信的是,杜鸣肯定没有用闻香丸,否则上面至少应该是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晕过去才对。
苏问昔就这样巴巴地仰望着地道口的方向,想着上面的人到底是在做什么?杜鸣到底是怎么个状况?如果房间里有那么多的人,他怎么可能当众揭开地道口下来?照他的脾气,他只怕宁肯死在对方刀下也不会透露地道的秘密吧?
这样想着,她的泪忽然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