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因一事断一人?
“可谁都有私心。”沈丘说。
她手上的金玉烟枪敲击在桌面上“哒哒”作响,短短一句话却让辛煦无言以对。
“这……才是人啊……”沈丘的声音凉凉的,似乎能透过夏季的炎热,凉到人的心里。
她们都有私心,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就是彻头彻尾的坏人。
而有时候,人的好坏也并非是分的那么清楚的。
焉知不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沈丘的声音平静如水,明媚的神色安然自若,自有一番风骨:“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和家人的生存而挣扎。段夫人和我只是选择了不同的方式来保护我们所珍视的东西。”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段夫人的所作所为并非完全出于私心。她也为国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只是她的方法或许有些极端。”
辛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沈丘的话。
最终,他缓缓开口:“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无法接受这种牺牲他人的做法。”
站在人人平等的立场上,他无法理解这种慷他人之慨的做法,可怎么做才是对的,他也说不清楚。
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沈丘的话并不是毫无道理。
可涟漪的父亲的命不是命么?
从贫苦人家掠夺的财物,通过走私和芙蓉膏赚取的财物,送去前线资助军队救国于水火,或许听起来的确是大是大非,大仁大义。
可那些因为没了这些财物而贫困潦倒、甚至丢掉性命的百姓,因为芙蓉膏上瘾而家破人亡的百姓,他们的意向就不重要么?
为何人命都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呢?
百姓的命就不如战士的命值钱么?
可若说沈丘和段夫人的做法错了,他又说不清错在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德底线,我理解你。”沈丘微微颔首,表示尊重辛煦的观点,“但有时候,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我们必须在两难之间做出抉择,而无论哪种选择,都会有代价。”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虞娇娇和温以柘说完后,董书禾开了口:“既然骆总已经讲完了,那我就把我在律所查到的讲一讲好了。”
董书禾去了邵正经律师事务所。
这名字不正经,地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很正经。
地方很小,一个商户的二楼里有一个小单间,外面看起来很干净,进门后桌案上下乱的让人难以直视。
邵正经看起来打扮的按理说应该是人模狗样儿的,一身规矩的黑西装配白衬衫,脚下踩着一双黑皮鞋。
至于为什么是按理说,那是因为他的西装皱皱巴巴的,衬衫都有些泛黄了,头发也油的能炒菜了,看起来满脸胡茬,怎么瞧都不像个靠谱的人。
只不过,交谈起来却发现,他业务能力很强。
邵正经和段宝珠是旧相识了,段宝珠经手的每一个合同都是出自他的手,理所当然的,他也知道了很多段宝珠的秘密。
段宝珠临终前,只见过三个人,替身,沈丘,和邵正经。
她交给邵正经的,不光是第六年交给沈丘的那封信,还有一份遗嘱。
段宝珠生来坎坷,深知人心易变,她怕有朝一日沈丘被金银晃了眼,迷失了自我,忘记了初心。
所以她单独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份遗嘱。
信就是邵正经当年交给沈丘的那封自白信,她料到沈丘五年内查不出真相,会有可能放不下段家财富、地位和庇佑,会想将这出大戏继续唱下去。
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她一个小姑娘,即便拿了足够的钱,也无处安身。
段宝珠始终记得,自己向老沈承诺会庇佑沈丘一生,因此,便写了那封自白信。
让她想她所想的,做她想做的。
但是这一切,要有个前提。
那便是沈丘得善待段家上下。
段宝珠手下数百个商铺,数十个都是段父段母用惯了的老管事,跟了段氏夫妻大半辈子,他们的后人又跟了段宝珠多年,她应了要给他们养老送终。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她允许沈丘代替她活下去,甚至允许她直接成为段家掌权人。
毕竟沈丘年纪轻轻,怎么可能甘心这辈子都做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妪呢?恢复身份大概是迟早的事。
可她怕的是,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
若是有朝一日,邵正经发现,跟过段宝珠的“老臣”被非正常理由而罢免超过三成,或沈丘为了夺权伤害段家后人,均可拿出那份被藏匿的遗嘱。
遗嘱上清晰记载着替身被狸猫换太子的全部经过,同时清楚的划分了财产分配的所有细节。
不止是她子女,连带着手底下的掌柜们都能分到不小的份额。
她还标注了,若是能寻到杀害她的真正凶手,作为惩罚,他的遗产份额为0,若是无法寻到这名凶手,则兄妹三人平摊罪责,每人拿出所分到的遗产份额的三成分给收下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