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
三个人,三坛酒。
或站,或坐,或卧。
站着的是李倾城,他永远都是一脸肃然,哪怕吃卤煮,都能吃出一身仙气儿。
坐着的是赵拦江,只有在这两个兄弟面前,才能展露真实的自我。
卧着的自然是萧金衍,他这种随性的脾气,自然是能节省一分力气算一分。
有酒无肉。
喝酒的事,若是吃肉,那还有什么乐趣?
二月的隐阳,春寒料峭,好在三人都有武功傍身,倒也没觉出冷。萧金衍望着隐阳城内,月上半山,灯火通明,与之前一到夜间就实行宵禁相比,判若两城。
萧金衍感慨道,“若没记错,我们三人许久没有这样喝酒了。”
赵拦江道,“怕以后机会也没多少了。”
萧金衍问为何,赵拦江道,“李倾城要回江南了,他武功没什么精进,只好回去继承他的百万家产。”
萧金衍笑道,“我倒愿意跟他换一换。依我看,他是想去找我们的小师父了吧?”
“放屁。”李倾城忽然冒了一句,向来说话儒雅的他,说了句脏话,让两人觉得有些好笑。“今年是族内大祭。”
萧金衍听他说过,金陵李家每十年一次大祭祖,届时散于天下的金陵李家一支,都会回族中参祭,那场面确实够宏大。几年前,他就听说,李小花准备将家主之位传给李倾城,这次回去,怕也为了此事吧。萧金衍心想。
不知觉间,酒已见底。
赵拦江去城下又取了三坛赤水酒,三人边饮边聊,从江湖形势到三国政局,当提到横断山之战时,萧金衍道,“赵拦江,你现在西楚名气极大,都说你是三头六臂,面长獠牙,形如恶魔,金刀王这个名字,在西楚能止婴儿夜啼了。”
赵拦江哈哈一笑,“若有机会,我倒想去西京走一遭了,是不是果真如你所说。”
“就怕有人吓得夜不能寝。”
说江湖,话江湖,自然少不了那座书剑山。
当听萧金衍说起西楚皇宫之内,书剑山的剑修一剑杀死两千人时,赵拦江、李倾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真气?”
“没有。”
“只用一剑?”
“一剑。”
李倾城听着就兴奋,道,“这他娘的什么剑法,让我一剑杀十几人,尚且可做到,两千人,除非我练成倾城一剑。”
萧金衍道,“我以为你会听了气馁呢。”
李倾城傲然道,“别人能做到,我自然也能做到。当年,我先祖的倾城一剑,是可以斩杀剑仙的。”
“五百年前,天下气运充足之时,三境之外的剑仙、宗师、散仙辈出,可惜那座山一来,这种江湖胜景,便绝于世间。”
李倾城望着二人,道,“武道修行,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一个剑修入江湖,便把江湖扰得天翻地覆,将来我们武道大成,定要去一趟书剑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人间的武道。”
赵拦江笑道,“这句话,很李倾城。”
“我一生只求武道,对什么家族基业并无兴趣,这次江南祭祖,我便准备回去跟父亲言明此事,然后带小师父游历江湖,习武修道。”
萧金衍喟然,“你若不感兴趣,不如让给我如何?”
李倾城望了他一眼,道,“若当年你娶了我姐,或许这件事还有的谈,如今有了宇姑娘,怕是没戏了。”
赵拦江欲言又止。
李倾城问,“怎得?”
赵拦江道,“听鬼樊楼的人说,李惊鸿怕是已上了书剑山。”
李倾城道,“这种事她能做出来,我是剑痴,她比我更甚之,否则当年也不会把老萧扔下不管。”
萧金衍有些感慨。
当年在钱塘惊鸿一见,他便记住了李惊鸿,后来同游西湖,李惊鸿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爱慕有之,却有些虚无缥缈。
这种感觉,与跟宇霜在一起不同。
宇霜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人。她会有脾气,会有爱憎,有欢喜,也有哀愁,有智谋,有时也会撒娇。
这才是生活。
两人能走到一起,来之不易,他很珍惜这种生活。只要跟宇霜一起,哪怕把武林盟主、登闻院长、隐阳城主一起给他,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只是,如今宇霜已成了通缉犯,天下又有哪里能容身?
赵拦江一本正经道,“老萧,你留下来吧。李倾城一走,我一个人在隐阳城,连个对手都没有,无趣的很。你放心,只要我在隐阳城一日,天下就没人敢动宇姑娘一根毫毛。”
李倾城泼冷水道,“如今你是隐阳城主,城内数十万百姓都靠你来庇护,若真得罪了朝廷,包庇钦犯,你不怕受到牵连?”
赵拦江酒气冲天,站起身,道,“男人行走天下,顶天立地,这也怕,那也怕,活着还有什么鸟劲?不如找个深山老林,了结一生算了!”
“说得好!”李倾城道,“干一坛!”
赵拦江酒量最差,已有了醉意,他站在隐阳城头,解开裤子对城楼下撒尿,李倾城笑骂,“你这城主品行不端啊!”
“老子护得隐阳一方平安,撒泡尿以宣示自己领地,难道还有错了?”
城下传来脚步声,有人骂道,“谁人如此大胆,敢半夜跑到隐阳城头撒尿,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