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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欲速不达(2/2)

“难怪她会有请命借兵的念头,她虽是女子,阅历却不浅,又对兵戈之事熟稔,那般谋划,又有何错。”皇甫珩暗道。

米四郎见皇甫将军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也兴致仍浓,巴望着能与皇甫珩继续攀谈。

正在此时,只见那日为皇甫珩包扎的军中医官匆匆行过,又似回过神来,驻足转身,恭敬作揖道:“皇甫将军!”

人家毕竟救过自己的命,皇甫珩内心感激,也是以礼相还。

这郎中是个医痴,多年来在刀光血影中来去,自负救人无数。他眼里并无尊卑等级,只一心惦记自己瞧过的伤患是否好转,因此行完礼后,自然而然地就上前掀起皇甫珩的风袍,查看伤口。

他鼻子比嗅犬还灵,吸了吸鼻头,不由诧异道:“咦,将军未用某所研之药?不过这药,方子更佳,只是所费甚巨,不是军中能用得起之物。”

不等皇甫珩接茬,医官又道:“将军也莫嫌弃小人的药,兵荒马乱备着也是好的。将军立下大功,韦节度甚是崇敬挂念,方才已从小人处拿了伤药,亲往将军府上送去了。”

皇甫珩听闻此言,本来还和风煦日的脸色,陡然一沉。

……

刘宅门外,韦皋最终还是与宋若昭相对,将军中伤药递上。若昭接了药,神情肃然,甚至有些冷淡地说了一句:

“妾家阿郎不在宅中,改日必向韦节度道谢。”

韦皋明白这是分寸恰当的送客之语,他应该立即告辞。但不知为何,韦皋认定宋若昭就像那日得知幼弟若清的死讯时一样,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眼中敬而远之的意味,在韦皋看来,却总是透着不忍再思前缘的压抑。

若在之前,韦皋也许自重身份,绝然不会有逾矩之言,毕竟那日陡然唤她闺名,而不是“皇甫夫人”,已令她有所防备。

然而崔宁之事,改变了韦皋的一些心理。

他发现,有的原则,并不是真正的原则。

崔宁的确是被构陷,但此公也有污迹在前,又确有联手朔方军李怀光恃功而骄的危险,那么自己参与构陷,也非宵小所为。

而若昭,她已为人妇,但自己倾慕于她,便是无缘缔结连理,多看她几眼,多与她说上一阵子话,哪怕是谈几阕诗林佳作,又有何可指摘之处?毕竟光天化日,他韦节度堂堂正正站在奉天城刘主簿的宅子门外,给圣上公开点头的功臣送药而来,能引来甚么风言风语?

韦皋这样坚定又傲慢地想着,口中已直言道:“皇甫夫人,你面色这般不佳,可是遇到难事?若韦某可助一臂之力、稍解烦忧,夫人尽可道来。”

宋若昭本来无精打采,对韦皋上门送药实也不愿多寒暄应酬,此际蓦地听到这句话,又见韦皋朝自己走近了两步,不禁神智立刻警醒了过来,眼神也变得惶惑而抗拒。

她退到宅门之后,重复着此前的措辞:“夫君有劳节下遣医送药,改日必前往营中道谢。”

她这个态度,实则刺激了韦皋。

“若昭!”

韦皋中了邪一般,仿佛多年清寂带来的凄怆,和近日因危急所承受的压力,都必须在今日释放。

“若昭,是否皇甫珩昨日向你描摹我诬毁崔仆射之事?我是奉旨而为。崔宁言行不检,居功狂妄,圣上早有杀他之心。若昭,你莫非觉得我是和那卢门郎一样的奸佞之徒?”

“若昭,你与皇甫珩确为良配。可叹,可叹,我韦城武当年见你,便有心结识。奈何,奈何……”

若昭听他语无伦次,不断使用自己的闺名,又见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闪烁着陌生的热切光芒,一时间又急又怒、又莫名生出几分怜悯,诸多复杂心绪一气儿地拱了上来,竟呆立在门后,瞪着眼前这如堕迷障的男子,不知所措。

她多么希望,那去墟集采买的刘家老妻,快些回来,好令这凭空出现的荒唐场景戛然而止。

偏偏事与愿违,她听到了此刻她最不愿听到的声音。

“韦节度,你在朝堂惦记着紫袍加身,对末将家中,莫非也惦记着什么吗?”

皇甫珩裹着风袍,自巷口进来。若昭本已退到院内,韦皋又心思全在若昭身上,是以皇甫珩到了韦皋近侧,森然开口,二人才发现。

宋若昭惶恐地望着丈夫。

然而这次,皇甫珩十分冷静。

他说完那句嘲讽的话,抬步进了宅门,直截了当地、但保持了轻柔地从若昭手里拿过伤药,又返身递到韦皋面前。

“韦节度,陇州奉义军之物,某不敢再要。这些时日所受韦节度遣医送食的照应,某以为,今日之事,足以抵销。”

若昭又往院中退了几步。她听丈夫如此措辞,知道自己无需也不应再说半个字。

皇甫珩语中满是留给体面人再清楚不过的警告和逐客之意。他毫不示弱地盯着韦皋,那种占领制高点的骄傲,和深深的鄙夷,如战场上最为锋利的箭矢,直刺韦皋那颗同样骄傲的心。

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令韦皋方才燃烧的无名情火,瞬间偃旗息鼓。

他觉得自己傻透了。人家两口子,定是已将自己看作了宦海无操守、情海亦可笑的妄人。

他一言不发,接过皇甫珩奉还的伤药,转身去树下解了自己的马,一跃而上,出了小巷,猛地一鞭,绝尘而去。

皇甫珩站在门外,静立片刻后,进了院落。

“若昭,此人吓到你了?”他看着妻子,无奈而温柔地问。

“彦明,这位韦将军,我多年前便在长安见过。其实,也不算见过,那时,那时……”

若昭完全不想对丈夫有所隐瞒,但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与韦皋因诗结缘之事,其实阴差阳错,三言两语,说不分明。

皇甫珩叹口气,过来执起若昭的手:“我的娘子这般好,在我之前,怎会没有男子倾慕。你莫以为你夫君没有识人之明,不论那韦皋人品如何,你,我信。”

他挽着妻子坐下来,以未受伤的手抚摸着她的鬓发,仿佛他离家前的那场龃龉,并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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