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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稚子何辜(1/2)

姚令言见到两个孙儿,哪里还能自持,已箭步上前搂住长孙,唤道:“阿峤。”

姚濬的长子,还只有五六岁的姚峤,不知是赶路疲累,还是惮于夜色晦暗,被祖父抱着,竟仍是懵懂呆滞,整个小身体还微微颤抖。

姚令言轻轻拍拍姚峤的脊背,又抬头看着儿媳手中的小孙儿姚峰,起身长叹,接过这更小的娃娃。

正想仔细端详,姚峰却因刚满周岁,这深更半夜的如何还肯离开母亲怀抱,登时嘴巴一瘪。姚令言忙将孩子塞回儿媳手中,轻声道:“快些哄住,切莫啼哭,引来探侯就麻烦了。”

姚濬的妻氏,这一路都是担惊受怕,及至看到确是家公姚令言等在岸边,方稍稍定心。但转念一想,自己丈夫本来勇冠三军,如今眼见着伤重不治,都是拜大义灭亲的公爹那一支铜箭所赐,脸上自是仍无舒展颜色,只紧紧搂着小儿子,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瓜,却是一言不发。

姚令言明白儿媳心思,亦不怪她在尊长前礼数有亏。

这位泾原节帅正是不到五旬的岁数,作为武将来讲,远未过当打之年。原本好端端一镇之主,因了儿子的悖逆野心弄到这般田地。

姚令言数月来不断被彷徨、挣扎、无奈包围,时而因局面的转机而尚存希望,时而又因情势的迷离而陷入更焦虑的担忧,实在已无气力去在意一些无足轻重的虚礼。

此刻他唯一希望的,就是两个孙儿能安然远遁,他便是教圣上赐了白绫毒酒,也可平静上路。

姚令言于是转过头,向高振问:“车驾何时来?”

高振看看月亮的位置,禀道:“公请放心,普王殿下府中这位王郎君,素来办事最为妥帖,此事交予他,必无疏漏。”

普王李谊的家奴王增,也是纵马而来的成员之一。此时他立在一旁,闻言忙上前应承道:“姚节度,普王殿下已向仆细细交待,护送少夫人与两位小郎君往河中府姚氏老家去。待战事平定,殿下定会在圣上御前陈情。”

姚令言沉吟着点头,又瞧见儿媳悲戚的模样,终还是开口问道:“老夫那逆子,状况如何了?”

姚濬的妻氏到底是一介寻常妇人,岂敢在家长面前始终冷着脸,只得低头禀道:“父亲,姚郎他,伤口始终溃烂如泥,陛下,哦不,朱泚也遣了禁苑尚药局的丰御来瞧过,开了方子,亦不见好。前几日张公光晟暗暗来访时,姚郎已有些认不得人。媳妇虽心痛欲绝,但想到两个孩儿,只得一切凭张公作主。”

高振故作疑惑:“不过一箭之伤,又伤在臂膀而已,长安城何等地界,连堂堂奉御也医治不得?节下,会不会是那贼泚另有阴图,暗中着人下手,意在吞并姚将军手下那几千泾原军?”

姚令言不语,心中却竟是有些庆幸,亏好半路杀出个张光晟要反正,又得普王与高振出力,否则就算长安城尚未被攻破,只要姚濬一去,恐怕自己这两个年幼的孙儿,也会教朱泚寻个由头杀了。

思及此,姚令言向高振与王增大揖鸣谢:“若老夫得圣恩宽恕,留得一条性命,对两位今日之恩,必当好好报答。”

高、王二人忙上前扶住姚令言,皆惶惶道:“节帅,使不得,使不得。”

正言语间,只听苍茫夜色中又传来马蹄声,还伴着轻微的木轮吱呀之音。

王增喜道:“定是仆所布置的马车到了。”

此段渭水虽远离军营,但姚令言恐怕耽搁久了仍有不测之事,急于将儿媳和孙儿送走,此刻隐隐见一辆双马大车越驰越近,心中不由又定了几分。

大车到了众人跟前,那车夫压低声音问:“小人向诸位郎君请礼,王郎君可在此处?”

王增向他一抱拳,道声“此去有劳”,便回头向姚令言道:“节下,快请夫人和两位少郎君上车罢,仆自会一路相送。”

姚濬的妻氏见公爹点头,便抱紧了小儿子,疾步往马车的轿厢走去。

不料,她刚钻进厢门,那车厢便一阵剧烈的震动。

紧接着,便听到她发出一声惊呼,继而便仿佛被捂住了咽喉般,只闻“呜呜”之音。

姚令言本来牵着长孙姚峤的小手走在后面,蓦地闻听这般动静,又见儿媳的一双脚直直伸了出来,不停蹬动。他大骇之下,撇了姚峤,三步并作两步往车厢处跑,却只听“噗”、“噗”数声,显见得是利刃刺穿了肉身。

车中立时钻出两名精壮汉子,皆是一只手捂着姚夫人和小娃娃的口鼻,另一只手还拿着匕首,鲜血从那对可怜的母子身上汩汩而下。母亲和娃娃在瞬间遭此大难,濒死剧痛令他们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惨不忍听的呼救声,却无法通过被死死捂住的嘴巴传达出来。

姚令言骤然见到这一幕,直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呆怔之下,迷糊了片刻,及至眼看儿媳和小孙子扭着扭着就没了动静,才登时醒悟过来。正要冲过去,那马车夫身手极其敏捷,已飞起一脚,将姚令言踢倒在地。

刚刚杀了母子二人的精壮汉子,一人联合马车夫将姚令言按在地上,另一人则恶狠狠地扑向姚峤。

可怜姚峤只是个五岁的娃娃,目睹母亲和弟弟惨死眼前,又见祖父被恶人制住,一时之间既忘了嚎哭,更不知奔跑逃命,如木偶般直愣愣地杵在鹅卵石滩上。

姚令言目眦欲裂,奈何此际不是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他身无寸刃,也非力士,毫无防备之下,仅凭肉搏,实是敌不过两个高大结实的年轻壮汉。

他无法起身,仍要奋力地抬头,见到的却是让他万箭穿心的场面——他的峤儿,终究也如雏鸡般,丧命于鹰鹫般的成年人的刀刃下。

姚令言觉得仿佛有无数的拳头砸向他的面门,他试图张开嘴巴,嘶喊,哀嚎,却难以发出那种本该惊天动地的咆哮,而是急遽地喘着气,像一条快要渴死在堤岸上的鱼。他整个人,都因为骤然降临的血灾,而陷入了一种头脑无法控制身体的状态。

到了此时,马车车厢中又钻出了一个人。

普王李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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