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平看完,只得又硬着头皮去找韦皋。
“城武你是金吾卫大将军,依张节度所言去面圣奏议,圣上怎会不信你。”
街西光宅坊,韦皋宅内,韦平开始对着昔日这位颇为提携自己的堂弟,使劲地磨嘴皮。
韦平的絮叨声中,韦皋的心头火,却熊熊而起。
他也是这两日才知,韦平撺掇着岳父,告发了延光蓄养的蜀州别驾萧鼎。此前言之不预,此时倒来想着让女婿加盟助力。延光是太子的岳母,河中战事未熄,朝中便出这样的震动,于时局实在不利。
韦皋沉着嗓子道:“既然你说郭晞也准备告发延光蓄养朝官之事,那岳父与郭公同进退便好,为何还要我陪着?”
韦平道:“郭公若要进奏,也不过就是以太子宾客之职,弹劾太子詹事李升私侍延光,有伤风化而已。我大唐立国以来,有几个公主是贞妇,只怕养上十七八个面首,圣主也当不晓得。万一这次也是如此,延光得以全身而退,张节度岂非会有大麻烦。”
韦皋忍着怒意道:“所以,岳父便要我也去启奏圣主,说延光借着与李升的关系,在京中为太子罗织党羽?”
韦平诚意满满地点头道:“君是左金吾卫,街东整个万年县,哪个坊哪个宅子,逃得出你属下的眼睛去?长安城西富东贵,万年县坊坊皆权贵,你只消说,何人何时何地跟着李詹事去了胜业坊大长公主府中,接下来的事,自有圣主定夺即可。”
韦皋面无表情,却已暗暗将韦平骂了好几遍。
这个蠢货!
郭晞是何等老辣之人,身为太子宾客却去告发太子詹事与太子岳母秽乱,定是为太子考虑过退路,说不得还是太子辗转授意其为之,意在打压一番这专横跋扈的岳母。
但是,罗织党羽,和私德秽乱,是多么天差地别的罪行!
一年来,从泾师兵变到朔方军叛唐,再到关中饥荒、淮南粮船滞运,帝国险些在千疮百孔中崩塌。如今朝野刚刚缓了一口气,内廷又要被搅动风雨,甚至会威胁到太子之位,韦皋自忖,就算未与李泌有交谊,他也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参与其中。
“韦平,我韦皋能杀人,但我不是个小人,不管那太子詹事李升如何私德有亏,既然我未曾发现他有罗织党羽之行,便绝不能诬告。”
韦平脱口而出道:“在奉天城,君又为何诬告崔宁?”
此言一出,韦平还来不及后悔,一双手掌,已直奔他胸口而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韦皋鹰目灼灼喷火,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给韦平:“为圣主杀崔宁,我不会问对错。你听明白了吗?”
韦平乍惊之后,见堂弟眼中只有怒意没有杀意,心稍定了些,作了惶然的模样道:“愚兄说了蠢话,韦金吾莫怒,松手,松手,你我都是自家兄弟。”
韦皋又盯着韦平看了片刻,终于放开了他。
韦平还想作最后的努力:“城武,张节度为了你的前程,出了多少气力、花了多少资财……”
“岳父之恩,韦某定在正途相报,你走吧。”
韦皋决然道。
他不希望,后世的史书上,会有机会再记录一条他此生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