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真正无欲则刚,或者缺乏主见的,毕竟是少数。但凡有所求,便好控制。
不过,李谊倒也未对这一妻一妾有低看的意思。
若论争风勾斗,这些内宅女子,和朝堂上的衣冠大夫们比,只怕还算克制了。
……
左仆射张府。
张延赏坐在堂中主位,正在看夫人苗氏展示礼物。
来自蜀地的新样锦。
“夫君,此类染缬,与陵阳公所作的团窠联珠纹锦不同,你瞧,这团花外的四只凤鸟,姿态两两有别,其间又有彩蝶与缠枝葵草,做起来何其费工费料,但凡见过世面的官家小娘子,定知乃是千金也买不来的好锦。”
张延赏细细端详了,笑道:“夫人办事,老夫有何不放心的。昨日我常朝,宫里说,普王已携吴妃朝见过圣主。你这几日便将吾张家的贺礼,给王府送去。”
苗夫人淡淡应了一声。
张延赏啜一口煎茶,抬起眼睛,望着苗氏道:“夫人心里有话?”
苗氏挥挥手,叫仆人将蜀锦收走,自己则步到丈夫侧面坐下,掂量着探问的口气道:“夫君,吾家这是要与少阳院里头那位,结怨的。”
夫人是宰相家的千金出身,向来喜欢过问自己的仕途风向,张延赏已习惯了。好在夫人并无跋扈之气,满脸都写着“夫君你和儿子千万不可出事”的挂念,张延赏多数时候,是心软的,是疼惜夫人的,因而也愿意表现出打消夫人疑虑的耐心。
“夫人,自从我告发了萧鼎私侍延光之事,就已经与太子,与李泌,结怨了。秋初的时候,我向圣主极力主张,将陕州军府中于达奚小俊兵变有关的文吏武将,都杀了立威,李泌那老家伙,不知道在圣主跟前说了我多少不堪之辞。结果呢,圣上派了普王去陕州重新查办,这表明明什么?表明无论是你夫君我,还是那李公,都还没到能在朝里一手遮天的地步。”
张延赏说到这里,起身在厅中徘徊,稍顷感慨道:“普王,厉害角色呐。陕虢飞到圣主御案前的名单上,有五十余人,普王最终解送进长安的,只有七人。对圣主、对李泌、对老夫我,都算有了交待。朝堂上下,不管紫衣绯衣,红袍青衫,皆是赞他行事有度。”
苗氏若有所思:“普王殿下,如此年轻,便颇具老于宦场的精明,确实手腕能力了得,只怕这往后几年,储君之位再起纷争,也未可知。”
张延赏道:“夫人所言不错,但也不必过虑。你看看郭家,一个女儿许给了少阳院皇孙,一个女儿嫁入了普王府,这买卖做得,不管旱涝,都有收成呐。圣主不也乐呵呵地点头了?这是帝王之术,太子再敦厚本分,少阳院关得久了,只怕心里头也在盘算,何时能换去蓬莱殿或者浴堂殿住,圣主能不害怕吗?太子,须得普王那般的角色,制着。圣主都这般提携普王,普王大婚,吾等一二品臣子送些女眷喜爱的锦帛首饰的,有何不妥?”
苗氏无言,沉默半晌后,叹口气道:“那夫君在朝堂上行事建言,小心些。吴妃那里,妾去将礼送了便是。”
苗氏回房后,张延赏仍是坐在厅中,让仆人又煎了几濮茶,舒舒坦坦地饮了。
他回想着一月前,圣主召集宰执之臣并普王商议陕州叛乱的处置,散朝后,普王与自己的只言片语。
“本王今日未遂张公之愿,乃是因为,陕州城内那些小鱼小虾,不值得劳师动众。杀几个领头的,即可压服。”
“张公,你我都清楚,圣主亲吐蕃而远回纥,奈何二李总是忤逆圣意,李泌要圣主再结回纥,李晟则在泾原屡兴战事。”
“张公所厌之人,本王猜,九仙门下有一位,泾州城内还有一位。恰好,他二位,也为本王所不喜。”
大唐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