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你要打死他,便连我一起也打死了吧!”宋玉朗跪在地上扯住宋竞舟的袍子,哭得两眼红肿、可怜兮兮,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宋竞舟一脚蹬在他的胸口上,将他踹到在地,任他捂着胸口咳成一团,“你以为我不想打死你?作为知州府的嫡子嫡孙,你!你!”宋良辰见宋竞舟的身体摇摇欲坠,他赶紧上前两步将他扶住,“祖父息怒,朗弟还小,少不经事,定是被刁奴诱惑,只要慢慢引导,相信他会走回正路。”
作为钢铁直男的宋良辰是不能理解宋玉朗的,也不想了解他的爱好、想法,若不是赵慎初半夜三更去找他,一定要他拆穿宋玉朗、整治宋家二房为宋良韵报仇,他才懒得费这心思,大房也好,二房也好,要走什么样的路都与他们四房无关。
那书童被塞住了嘴巴拖下去了,一阵棍棒声响起,没多久,人就没了声息。宋玉朗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那书童身边,哭喊着“阿松!阿松!你醒醒,你看看我啊,你不要死啊,我不要你死!”
“给我打死他!”宋竞舟好不容易被安抚住的情绪再次崩溃,在他的心中,这样的孩子不能要了,要了有何用啊?“祖父,万万不可!”宋良辰跪在宋竞舟的面前,“祖父,朗弟还小,他还没有遇到中意的女子,给他一个机会吧!”再怎么说也是叔伯兄弟,怎能眼睁睁看着宋玉朗死,此时宋竞舟在气头上喊打喊杀,真若打杀了,回头定会埋怨他在一旁不阻拦,更会认为他冷血无情。
不远处的宋玉朗痴笑了两声,“中意的女子?谁要中意女子?像我爹的那些姬妾吗?你们知不知道她们有多脏?她们不仅伺候我爹,有时候还要伺候我爹的那些朋友,甚至,她们还想染指我……脏,太脏了!”
正从正房赶过来的宋增听到这句话,气了个倒仰,“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敢染指你?爹立刻把她撵出府!爹呀,爹,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朗哥儿吧,他还是个孩子啊!”宋增跪在宋良辰旁边,抱着宋竞舟的大腿边哭边说。
“滚开!”宋竞舟踢了一脚没有踢开,外面宋吴氏哭天抢地地一路哭过来,看到跪在地上的宋玉朗,一把拉起他抱在怀里心肝肉地叫了几声,才转头对宋竞舟说,“你今天要是敢动我的孙儿,我就跟你豁命!”
宋竞舟看着面色狠戾的老妻,看看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儿子,再看看哭成个兔子样的宋玉朗,他仰天大笑了数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娶妻当娶贤,否则贻害子孙万代啊!”
听着二房那边的动静,宋坤抬腿想往外走,却被宋应氏拉住了,“相公,二弟这些年确实荒唐,让爹教训他一顿也好,否则,姨娘小妾一房一房地往回抬,花了多少银子不说,还会带坏了孩子。”
宋坤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他经常在外面与人吟诗作赋、谈经论道,云州人只要提起宋家二爷都会说一句“风流人物”,连带着看他的目光都意味深长。可是他只有一妻一妾,又不曾拈花惹草,何苦受二弟的牵连,就让二弟长长教训也好。
就在大房这边听风,三房、五房装死的时候,一声惊雷炸响了知州府,知州大人竟然要休妻!这下大房再也坐不住了,大人孩子一大群哭哭啼啼地赶往宋家的正堂,三房、五房也不能装聋作哑,拖家带口地装着哭丧脸往一处奔。
宋老太君的身体不太好,她不想管小辈的事,所以都撒手丢给宋吴氏,没想到吴氏就把家管成了这个样子。吴氏是她挑的,她不能怪任何人,只能强撑着一口气,把这个问题解决掉。“儿啊,休妻是不能休的,不说她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也不说老大老二,就看在璋哥儿、珲哥儿、期哥儿几个孩子的份上,你也不能休妻。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吴氏在教养孩子方面却有不足之处,这也怪我,总想着谁生的孩子谁自己管,也没想过有些人呀,只会生,不会养……吴氏,你可能还没明白,你的儿孙啊,都被你养废了,以后家中的事你也不必管了,到佛堂去为儿孙祈福吧!”
“母亲,这话我不认,我的儿孙哪一个不是好好的?老大家的不好吗?老二纵使有些风流,也不能全赖他,你看他那媳妇,儿子出了事还没怎么样她先晕过去了,她能撑起那个家吗?但凡她立得住,老二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宋吴氏梗着脖子表示不服,满府的孩子,谁有她的大儿子、大孙子优秀?
宋老太君看着她冷冷一笑,“其他几房为何不好,你不清楚吗?老四第一次参加会试睡过头,可是你的丫鬟给他送了一碗补汤?第二次参加会试全身奇痒,可是你们在他的衣物考篮里放了致痒的东西?第三次直接用了毒,让老四再也无缘科考,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我不知道,便是谋害子嗣一事,我让足以让我儿休了你,不过是念在你这些年打理庶务也算辛苦……可是,我宋家的家底儿也快被你和你的两个儿子败光了吧?”宋老太君抚着丫鬟的事手慢慢站起来,“自今日起,宋吴氏去佛堂礼佛,无事不得外出,府中庶务暂时交由老大媳妇儿打理,老大媳妇儿啊……”
宋应氏闻声赶紧应到“孙媳在。”
宋老太君掷地有声地说:“你只是暂管,若是管不了,我自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如今老二家的闹出这么多事来,唯有一个方法解决,把那些姨娘小妾的都发卖了吧,孩子们想带着的让他们亲娘带走,不想带走的,就留下,左右不过给口饭吃。”
“祖母,祖母,能不能留下几个?”宋增不敢全留下,有些年老色衰的他本来也不喜欢的,要卖也就卖了,可是还有几个抬进来时间不长,热乎劲还没过呢,他哪里舍得?但是说完后,看向老太君那坚定的眼神,他便觉得没戏了。
宋老太君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宋增的脸,“至于朗哥儿,他已经十五岁了,该知些人世道理了,老二夫妻要是管不了,就放在老婆子跟前来,来日老婆子两腿一蹬,他能成什么样便是什么样吧!”宋老太君说完,朝一屋子的人挥了挥手,“都散了吧,散了吧!”
宋竞舟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他知道,宋府有今日都是他纵容出来的结果,年轻的时候总是以公事为由,将管教孩子的事都丢给宋吴氏,后来孩子慢慢长大,他教他们读书识字,教他们为人之道,可是性格的东西已经形成了,再多的圣贤书也扭转不了儿时养成的思维习惯。
跪在地上的宋吴氏见大势已去,一时悲从中来,号啕大哭,“我这是为了谁?我辛苦半生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宋家?这些年我上奉公婆、下育幼子,就算是偏心自己的儿子,难道不应该吗?老三的姨娘自从有了老三天天跟我作对,事事与我争锋,你们母子可曾因为我是原配嫡妻而为我说过一句话?老四闷声不响竟然过了乡试,我儿子比他优秀那么多,凭什么要在他后面?老五,哼!”
她这一声哼,吓得宋圻一哆嗦,唯唯诺诺地说“母亲,地上凉,您先起来吧。”
宋吴氏跪了那么久,哭了那么久,劝她起身的竟然是一个在府中几乎没有声音的宋圻,看向突然得了管家权限的老大夫妻和即将失去一众妾室的老二,宋吴氏的亲生儿子,一个眼角眉梢都是隐藏不住的喜意,一个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丧气,宋老太君长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吴氏口口声声所说的“优秀的儿子”!
“此事已定,多说无益,都出去吧!”宋老太君挥了挥手,身边的嬷嬷扶起宋吴氏,将她连推带搡地推出了正堂,三房和五房行了礼赶紧退了出去,老二宋增闷闷不乐地还想再补救一番,见老太君的脸色不霁,推了推失魂落魄的宋玉朗,“朗哥儿就麻烦祖母了,他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祖母该打则打,该罚责罚,要让他改了才是!”说完见老太君歪在座椅上不理他,颇为无趣地走了出去。
老大媳妇儿宋应氏突然得了管家的权利,又激动,又慌乱,她本欲行礼后离去,想了想反倒上前两步,“祖母要我管家,我却不知从何管起……是否让我母亲教我一段时日?”她看着老太君的神色,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