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坤的话说到这份上,宋城嘬着牙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理赶人的理由,这时宋良韵灵机一动,拿着帕子掩唇轻咳了一声,“大伯说得对,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家人就该相互扶持,今天大伯来的正好,我哥哥被锦衣卫带走了,我爹娘初来京城也不认识什么人,只能坐在家里干着急,大伯见多识广,故交遍地,不如,大伯帮去打探一番,哥哥到底如何了?”说着她拔下头上戴着的珍珠插梳,“侄女儿知道打探消息要花钱,拜托大伯帮我把这东西拿去当了,拿着钱帮我们去探探消息吧!”
这话一说,宋良锦拔下了头上的祥云碧玉簪,脱下耳边的珍珠耳铛一起放在桌子上,“小妹那点东西不值几个钱,还是用我的吧!”
地主娘见势捂着帕子抽泣了一声,“你们两个傻孩子,那可是锦衣卫!你们这点东西哪够看啊!这不是难为你们大伯吗?可怜我那儿呀,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辰哥儿怎么会被锦衣卫带走?他,他做什么了?”宋坤一听,心中直打鼓,被锦衣卫带走,那是卷进大案了!
宋城长叹了一声,“也是流年不利啊,昨日我们去大觉寺上香,谁承想昨日摄政王在大觉寺遇到伏击,受了重伤,生死不明,这……大哥,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我哪有胆子跟刺杀摄政王的事扯上关系啊!但是那帮锦衣卫根本就不听解释,非要带走辰哥儿,我,我这是……唉!”这倒不是表演,他是真的担心,宋良辰跟锦衣卫走了将近半日了,至今未归,还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宋城那表情,这事八成是真的,宋坤看了宋玉琬一眼,心中慢慢衡量利弊得失,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卷进摄政王刺杀案,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还极有可能连累亲朋好友,他摸了摸已经长出了胡茬的下巴,“老四呀,你说说你,这里是京城,可不是你们村子,没事去乱晃什么呀?这下遇到事了吧!这样吧,大哥数次来京,到底也认识了一些人,之前有同窗现在任大理寺的主薄,你给我拿点银子,我去给你打听打听!”
宋城看了地主娘一眼,喏喏地问“辰哥儿他娘,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地主娘眉眼不抬,用帕子擦着擦了擦眼角,低沉地说“自来了京城一直只有出的没有进的,带来的银子,满打满算也就剩二百两了,还要留出回去的路费,这……这只能拿出一百两,大哥,你看够吗?”
一百两?还不够喝两顿好酒呢!宋坤瞪着眼睛说“你们当那大理寺主簿是叫花子吗?亏弟妹说得出口!没有个一千两别想救辰哥儿!”
宋良韵默默地将胳膊上戴的一只绞丝银镯子褪下来,连着姐姐和她的首饰连着那一文钱都向前推了推,“娘,为了救出哥哥把我们姐妹的首饰都变卖了吧!”幸好平日在家不爱戴贵重首饰,否则拿给这位不靠谱的大伯该有多心疼啊!
做戏要做到这个份上吗?宋良锦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碧玉镯,轻轻往袖子里推了推。
地主娘也不客气,“雨燕,去把两位小姐的首饰拿上,把我娘陪嫁给我的那些东西都拿去当铺当掉吧……”地主娘的娘只是个县令的小妾,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给她做陪嫁呀!
宋坤看他们这意思,也不知是真穷还是哭穷,不过,只要有银子落在手上,一百两也比没有好,“大哥若是有钱二话不说这钱就帮你们出了,可是现在也是没有办法呀!你们抓紧凑银钱,大哥也好出去扫听消息呀!”
地主娘带着雨燕去取银子,走出正堂,打算在院子里随便转一圈,“假装”去凑钱,恰巧遇到下人从外面向正堂方向匆匆赶来,“夫人,少爷他……”地主娘手急眼快地朝他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问“少爷怎么了?”
那下人忙压低声说“少爷打发奴才来回禀给您,他被国公爷留下一起查案,这几天可能都不会回来。”
地主娘长舒了一口气,再次压低说“等下就跟老爷说,你们少爷被锦衣卫关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被放出来。”那下人点了点头,突然听到地主娘“啊!”了一声“我那苦命的儿呀!”然后抓住雨燕的胳膊,“瘫倒”在雨燕身上。
雨燕一时如戏精附体“夫人,夫人,你可别吓奴婢呀!大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夫人,你要挺住啊!”
国公府出来的,哪个不是个聪敏机灵的?那下人闻言立刻边跑边说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大少爷被锦衣卫抓走关了起来,夫人,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晕倒了!”
这?这?这!吓得宋城魂不附体,儿子被抓起来了,夫人怀着孕晕倒了过去,一边往外冲,一边对那下人说“赶紧去请郎中啊!”正堂里的姐妹两个面面相觑,顾不得什么大伯、什么堂姐,宋良韵一把抓住宋良锦的手“姐,赶紧去看娘!”
一行人跌跌撞撞往外跑,看到雨燕正抱着地主娘哭喊“夫人,你醒醒啊!”宋良韵眼泪登时就流下来了,“娘,娘你没事吧?”一时间,宋家四房乱成了一团,将大房父女丢在正堂里,无人问津。
推了推身边的莫云“去外面看看,四婶怎么样了?”宋玉琬说着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宋坤身边,压低声音说,“爹,看这情形,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宋坤眯着眼睛摇了摇头,“静观其变。”他才不信宋城没钱呢,看那丫鬟小厮的穿着打扮、行事气度,也不像是没钱的,再说以他对宋城的了解,他还真没那个胆子掺合到摄政王刺杀案中去,八成宋良辰会被放回来,顶多就是受点皮肉之苦罢了,“再怎么说,这里也比客栈住着强。”为了让宋玉琬安心,他又补充了一句。
几人将地主娘送回院子,趁着宋城去安排院子里的事,地主娘匆忙“醒来”安抚了一下两个女儿,又“晕”了过去。宋良韵拍着胸脯看了她的“睡颜”一会儿,又拍了拍雨燕的肩膀,“好样的,本小姐决定给你涨月钱!”
宋良锦却摇了摇头,“莫要小瞧咱们那位大伯,他们如果真的是山穷水尽的话,无论如何都要赖在咱们家。”说完她叹了一口气,床上的地主娘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宋良辰正在被赵慎初忽悠,“辰弟,韩家的门为兄是不会踏进去的,江世子必然也不肯,如今只有你与他无怨,可以去探探虚实。”
怎么无怨?大殿上被他揭发的人可是自己未婚妻!宋良辰垂下头似乎思考了许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小弟无官无职,与摄政王又从无交集,以何理由去探望他呢?”总不能说,我是看热闹的吧?摄政王的热闹还轮不到他来看。
想起桃花林里的那一场对决,赵慎初心中郁闷,但脸上笑着说“放心吧,锦衣卫指挥使沈大人自会带你去,不管韩应文醒没醒,他手下对你都会客客气气的。”江温听到他这话,眼珠动了动,很像看看现在的赵慎初是什么表情,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即便涉足过国公府、首辅府、皇宫的宋良辰,走到摄政王府的门前,仍被摄政王府的气势所震撼,门口两只巨大的石狮,左侧的雄狮前爪踩着绣球,象征无上权力;右侧的雌狮踩着幼狮,象征子孙绵延;高耸的红漆大门构造出高人一等的威严感,狰狞的兽首门环营造出一派威仪景象。整个京城如此张扬的府邸也只有摄政王府了。
大门打开,摄政王府的管家站在门口,从容不迫地对锦衣卫指挥使说,“沈大人,王爷现在还没醒,昨日发生的事,咱们府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指挥使拱手说道“王爷此次遇险事关重大,我等奉命查案,一日即将过去仍无任何头绪,听闻王爷身边的韩进先生已经脱险了,昨日他一直陪在王爷左右,不知我等能否见进先生一面?”
韩应文可以装死,韩进不能装死,哪怕他快要死了,只要还剩一口气,韩应文不能跳起来回护他,他就要协助锦衣卫查案。借此机会,宋良辰跟着锦衣卫进入了摄政王府,浑身是伤的韩进看到宋良辰的一刹那,忍不住说道“可是宋小姐担心我们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