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林府的宾客里,除了周如植与周家姐妹处,安国公杨进禄一出现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人原本就是陛下身边的近侍,如今更是以一介阉人的身份得封安国公,还是军工坊的负责人,大朝会小朝会都能有一席之地,怎么看都是宠臣佞臣,陛
杨进禄往日里根本不见客,如今公开出现在林府的寿宴上,自然是引得一批旧权贵们趋之若鹜。
别说正寻出路的旧权贵,就算是肃城一系的臣子们,也是很希望能与之交好的。
“听闻安国公好鸡血石?在下家中正好有一批收藏……”
对于这些曾经的权贵们来说,要拉下颜面在公开场合与一个阉人套近乎,还是很需要勇气的。
然而杨进禄可不管这些人是鼓起多大勇气前来搭讪的,他傲慢地看了那人一眼:
“哦,鸡血石啊,陛下前阵子才赏了一大盒,个个极品。别家的本大人可看不上。”
直接给人把话堵死在肚子里,把那试图邀约的权贵臊得面红耳赤,其余再想来搭话的,就只能慎之又慎。
杨进禄端着酒杯,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周遭宾客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心下讽笑。
这些人真当他看不出来他们的心思,又瞧不起他,又要往他身边凑,无非就是觉得他一个太监眼皮子浅,随便拿点东西就能叫他见钱眼开为他们办事。
这些人哪里知道,陛下打下北戎,西戎,沙国三国,抄了诸多的贵族与宫廷宝库,每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要让他与七公主还有林相等人挑头一拨的,哪怕他不要,陛下也要赏赐他很多。他的眼界早就今非昔比。
他一个阉人,又没有后代,他也没打算收个义子来自欺欺人,财物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多大意义。
但他知道,那些东西都是陛下的一片爱护之意,所以给他他就拿着。他都想好了,等他百年之后,东西再交回国库便是。
这些人想让他为了这种身外之物违背陛下的意志,当陛下国策长城的蛀虫,真是白日做梦!
陛下从未因为他是阉人而瞧不上他,反而像对待亲人一般对他爱护有加,相信他看重他,对他委以重任,让他以一介阉人之身功成名就留芳青史,这样的恩德他永世难忘。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和事,在他心中能超过陛下。
这些曾经的权贵遮遮掩掩讨好他,无非就是想在他这里走门路。
可他们若真的有能力或品行过关,陛下绝不至于对他们弃而不用。他才不会为了一帮无关紧要之人去蒙蔽陛下。
他懒得与他们虚与委蛇,也不在乎被人骂,有这功夫,还不如在军工坊好好做研究,早日突破短距炮的技术壁垒,为陛下造出威力更大的武器。
寿宴过半,对这场寿宴寄予厚望的旧权贵们依旧没找到任何门路。
林相那边虽然终于来者不拒,却说的是套话,让大家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只要有能力有忠心,待陛下举行吏员选拔考试,迟早能有前程。
可他们若肯满足于区区吏员的位置从头开始,又何必来林府奔走。
周家父女那边也滑不溜手。让提携他们家的子弟,可以啊,农事部教育部边远地区都还缺人呢,要不你家小子到时候报考农事部教育部的职位?
杨进禄直接是全程冷脸,谁的面子都不卖。
还有一位受看重的文臣就是陛下的亲妹妹七公主,可人住在宫里,哪里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
太妃们倒是住在宫里,可七公主原本在宫里就不受宠,和太妃们没什么交情,如今得势了才临时烧香哪里烧得灵。
七公主贵人事忙,根本无暇搭理太妃们,而且人家也不在乎所谓孝悌的名声,手中代管着凤印,后宫人员都归她管辖,若真要纠缠得过火了,直接把人送到宫城北边的冷宫区域关着。
如此这般,最后的希望竟还是落在了陛下身上。
望着自家被打扮得鲜花一样娇美的女儿侄女孙女,众人默默祈祷着陛下今日能来林府。
陛下后宫空悬,若有谁家的女孩子能抢先进入陛下后宫,生下一儿半女,那无疑也是整个家族的出路。
林相的请帖上特意注明了可携家眷前来,说不定就有为陛下擢选后宫的意思。
不仅旧权贵们这样期盼着,连肃城系官员里家中有颜色姣好的女孩儿的,心中也都有这个打算。因此今天的林相府,当真是百花争艳。
被众人所期待着的李洵,此时也不负所望地正在从宫里赶来相府的路上。
其实原本他是不打算在今天来相府的。
因为他觉得这是一种打扰。
如今京中的形势还很复杂,他不管去哪里,都得有一大堆安保人员和安保措施,在寿辰当日驾临相府,整个林家上下都得提心吊胆生怕他在林家出事,反而会破坏整个寿宴的气氛。
要祝寿,更重要的是心意而不是形式,他下旨让人操办寿宴,又让人在宴会气氛最好的时候送上贺礼,这便已经足够了。
但他毕竟也是人,在这种无关原则的小事上,经不住众人的轮番劝说。
保兄林程早早就暗示他,若他能在寿宴当日驾临,整个相府都将不幸荣幸。
杨进禄说,对林相来说,他御驾亲临才是最好的礼物。
妹妹李明婉今天也是几番催促,要让他起驾前往林相府。
“您若不去,在别人看来才叫流于形式,不够心诚。这不是打林相的脸么?”
李洵在内侍的协助下整理着冠冕,看着铜镜里李明婉急切的神情,笑着道:
“行,我答应你们,去相府贺寿。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相府究竟有什么让我非去不可的东西了吗?”
这么多近臣如此卖力地促成此事,他可不信这其中没有猫腻。
七公主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好吧,果然是瞒不住您。不过,您已经答应了要去,不能反悔了。”
“君无戏言。”
七公主顿时就露出笑容来:
“嘿嘿,今天众多官家贵女云集,顺便让您去给我相个嫂子呀。”
李洵扶额,难道他已经到了连亲妹妹也要催婚的年纪了吗?
他自觉今年才二十九岁,还正是男子风华正茂的年纪,朝堂上的大臣却已经屡屡建言让他选秀填充后宫,林相这样的长辈,也是时常委婉问询他是否有心仪的女子。
李洵先前那些年忙于军务,东征西讨,觉得此事还很遥远,便告诉林相,等到他觉得合适的时候自然会去找个自己心仪的女子成家。
至于什么是合适的时候,大业未成,他根本没有心力经营家庭,自然要等到局势稳定了才算合适。
这一拖就拖到了今年。如今似乎再也没什么理由可以推脱此事了。
对于选择共度一生的妻子,李洵一直当成一件非常慎重的事。
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们骨肉相残,也不想国家在夺嫡大战中内耗,所以从来没有想过纳妾。
可谁能保证第一次选择的人就能和美一生呢?
若感情不和,此时的社会环境也容不得他像后世一样离婚,这对那位与他结婚的姑娘,将是毁灭性的伤害。
所以他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必须一次就挑到最合适的人。
也许正因为抱着这样的信念,才让此事显得难度极高,让人下意识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