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光侧过头来,见李升似乎陷入沉思,蓦地意识到什么,紧张地向自己这情郎道:“张延赏为官多年,京中也是很有些人脉的。他若要在圣主跟前再立新功,又岂会因萧鼎死了而善罢甘休,他会不会,让那西川进奏院的爪牙韦平,在长安四处打听,就将你给打听了出来?”
李升抬起双眼,定定地望着延光:“公主,是要升也学萧鼎吗?”
延光一愣,立刻嗔道:“仲棠莫妄言,你在我心中,岂是他们能比得。”
李升面上乍现动容之色,上了犀牛席,伸出双臂,将延光搂了过来,语调坚定道:“升不惧死,只是舍不得公主。去岁泾师兵变后,公主随驾播迁奉天,升在京中,牵念挂怀,无一日能安眠。公主毋虑,升侍奉公主,素来谨慎,连太子和太子妃都未察觉,外官又如何能知。”
听李升提到“太子”,延光哼了一声,道:“我早就觉得,太子,懦弱不堪,不是个有气魄的,枉我当年如此拼力争取,将最心爱的女儿嫁于他。”
李升抚摸着延光腴润的肩膀,贴着她的耳畔,缓缓道:“公主此言,当真也是我平日所见。我虽刚刚做上太子詹事,但看得分明,太子,和太子妃,对公主,有恨。”
“恨?”延光愠怒又起,“太子难道不该对我感激涕零?当年若不是我力谏先帝,莫要心慈手软,李适能最终登临帝位?李适要不是皇帝,他李诵能做太子?”
李升心中的鄙夷,越发深重。
人与人的格局,是多么不一样啊。
平心而论,李升对于李诵这个延光公主的女婿,乃至对于太子妃萧氏,都至少还保有一丝敬意。
他们夫妇身上,没有延光那种骨子里的贪婪欲念和无尽野心。
但为了自己的主人,李升不会因为对于太子夫妇的那一点认可,而止于今日的煽动之举。
他继续声如魔音道:“公主在我心中,堪比日月,公主可莫要自贬自弃,堕了当年的志气。倘若,太子不中用,公主为何,不效仿太平公主……”
延光身子猛地一抖,脱离了李升的怀抱,返身捧住他的脸,轻轻摇晃道:“仲棠,你可真敢想!太平公主当年,天子无用,韦氏弄权,还有临淄王(即后来的唐玄宗)辅佐,政变才得成功。如今,如今怎好和中宗时比,圣上手腕如雷,朝廷虽穷,效忠的武将却未曾少了去,连这场泾师之变也未真正堕了天宪之威。况且,又哪里寻得临淄王那样的人物!”
李升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叹了一声,道:“可惜,若太子有那李谊的敏捷果决,就好了。”
不待延光作答,李升又饶有兴致地问道:“公主,普王李谊到底是不是圣主所出?”
延光捏着李升棱角分明的下巴,揶揄道:“原来你们男子,也这般爱打听宫闱私秘。仲棠,我连蓄养甲士都不会瞒你,那李谊的身世,又何必对你遮遮掩掩。只是,此事除了圣上和当年的郑王妃知道,便是神仙,恐怕也裁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升讪讪一笑,继而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正经职责一般,开始宽衣解带。
延光抚上李升的肩胛,摸着那道已经看过多次的疤痕,啧啧怜惜。
“仲棠,彼时你还是个小郎君,竟能从安史叛军刀下脱身,当真命大。”
李升却忽地现出一丝不虞之色:“公主,春宵一刻,莫提这些血光之灾。”